沈寓和黄孟阙“腾”地跳起来,颇为同情地看了远去的渔夫那家一眼,钻进了湘妃竹帘的后边。
从搭脉到开方不到一分钟,里面的大夫就把他们支了出去。黄孟阙还想看一眼,那大夫说着“包好!包好!”就开始叫小倌让下一号进来了,二人只得走出药馆。
“我看看。”揪过药方,黄孟阙细细侦查起来。
“薄荷脑、黄连、黄芩、藿草……嗯,这些还行,咦?怎么能有蜈蚣?寓儿弟弟,这大夫有问题。你找支笔来,我改改。”
“蜈蚣?”
“对,他把过你的脉,应知你的脉象虚而不稳,又怎么能开那么大补的东西呢?补了这一次身子,伤了一辈子。把它换成班若草后,既能补养神经,又可中和黄连的苦味,效果不比那毒物差。我曾经给你调过岑珠丹的方子,吃了没事吧。”
“孟阙哥哥开的方子,自然好。”沈寓自打逃出来后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不知是这西斜太阳带来的暖意,还是身边的人那一脸正气的表情带来的安全感。
越城三面环山,二人看那雪白的雾霭缠绕着黛色的青山,执手而笑。可当他们再次走进荼溪斋,便也就再笑不出来了。
第18章 【18】竹里风声月上门
荼溪斋的掌柜看到二人捏着明仁馆开的方子,立刻换了副貌似欢迎的脸皮,进门鞠躬,连连搓手。可当他皮笑肉不笑地扫了眼方子,却是断然一拍桌:“哪儿搞来的垃圾!”
沈寓瞪大眼,黄孟阙泰然自若,对视一番,悠然说道:“里堂搞来的方子才是乱弹琴,我屈尊改了改,方勉强入得了我弟弟的口。”一番话说得老掌柜恼羞成怒,当即撕了那张黄溜溜的薄纸,示意小伙计赶人。
“慢!”沈寓朗声喝道,接着走上前恭恭敬敬做了个揖,说:“哥哥粗莽,您莫见怪,您给我们按照方子抓药吧。”黄孟阙听了光只意味深长点了一下头,倒也乖乖只站着不说话,脸皮都没红一寸,那掌柜看这二人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的,似是在和自己绕圈子,也不管那么多,匆忙抓好药便向黄孟阙手中塞去,还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疏忽,连过嘴的蜜饯都没有送。
黄孟阙接过药串子,倒也不说话,站在门口从各个药包里掏出一把干巴巴的蜈蚣条,一股脑儿全倒在荼溪斋大门口。再熟练地勾住沈寓的手,二人大摇大摆走出药斋。只听得后面传来万马奔腾的声音,想是一干人在怒喘粗气。
“你那么潇洒啊,那我吃什么?”沈寓出了门明显减了锐气,一脸不解地问。
“这好办法还是你想的呢。”
“我就觉得你肯定有法子嘛。”
“那是自然,你看这越城地灵人也……那个颇杰,想来物资贫乏的五木村尚有一地草药,此处群山连绵,必是采药宝地。寓儿你先回屏柜楼,我现在上山,今晚便能回来。”
“那多危险啊,山上可不乏毒蛇啊毒草的。”
“你可别小瞧我了,黄臻的孙子岂是泛泛。”看到沈寓仍一脸不放心,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从小读的都是四书五经,可我读的却多是各地方志、名流传记之类不上台面的东西,不要看我看似不务正业,那些古书里记载的各地风土对于药材培植的重要程度不可想象,比如你要是在极湿寒之地种巴戟天,续断之类,纵是我爷爷也种不出来,够浅显易懂吧。我曾经看过的《渭州十三志》中曾说过此处是龙脉宝地,想是几百年前的宝地如今也不差,你就放心吧。”
“可它没有说宝地就没毒蛇啊!”沈寓听了一大篇绕脑子的长篇大论,急了。
“好啦,你就放心吧。”可勉强够到对方的肩用力一拍,模样有些滑稽的黄孟阙并未减轻沈寓一丝一毫的担忧。
“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背你上山吗?然后你吃完药好了我累死在山上吗?”黄孟阙说着便笑歪了嘴。
“不许胡说!”沈寓酸秀才气质大发,较起真来。
“还不是看你眉毛都皱到一起去了。我采药次数还少吗?你就放心吧。相信我。”
被一句“相信我”迷昏了头的沈寓回过神来只看到了黄孟阙默默离去的背影,就在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从小到大曾受了这个哥哥多少照料。或许自己确实应该相信他,劳心劳力的人是他,自己有什么立场能轻松安全地站在在后方质疑呢。远远只见那天青色的头巾在夕阳下拖出一条长尾,青衣猎猎,少年翩翩。
沈寓站在原地,任凭微风轻抚脸颊,空气中酸酸甜甜,该是柑橘熟了吧。不禁酸性大发,临风吟道:“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顿一顿,又道:“西山外,晚来还卷,一帘秋霁。”
不曾觉远处一人以扇击节,听罢,叹道:“不知这‘天涯情味’作何讲?”
第19章 【19】天涯情味
猛地回头,见一白衣公子衬着橘色夕阳迎风而立。头巾上的珠缀、腰中悬的玉佩、再加上手中一把白凉骨竹扇,纵是看惯了贵气满身的黄孟阙的沈寓也招架不住这一位从上至下透露出的逼人富贵。偏又丝毫不显得纨绔,眉宇间丝丝真诚寸寸敦实。沈寓突地记起了多年前偶遇的那位“炎上兄”,见了这眼前人怕是要自惭形秽得怄死罢。
宋觉呈起初看那颇高瘦的背影,一板一眼的站姿,吟起诗来一套半新的月白长衫丝毫不见皱褶,一招一式颇有古意。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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