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肩膀,“想办法活着。”旋即拔出腰刀,大步走到门口,并没有回头。
“你的命,是元瑞与福家军用性命换来,别令他失望,想办法活下去,润之。”
一股辛辣与酸气涌上鼻梁,润之望着他坚毅的背影,狠狠点头。
我会活下去,为了元瑞,为了福家军,为了你,也为了琰哥与所有牺牲的兄弟。
大军压境,生死一线的这一刻,尹壮图的背影,让他突然体会到生命的厚重,懂得男儿立世的道理,仿佛一夕之间成长,成为一名有担当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喊杀声震天——
天地沙沙作响,润之依旧能从混乱中辨别出尹壮图的痛哼,即便他将那声音压制得极低,不愿让润之担忧。
有敌人从墙壁裂缝中钻进来,咆哮着朝润之扑来。
润之拖着条腿,抄起地上的巨箭,与之搏斗,很快便趋于劣势。
变故突生!那敌人身后骤然劈下一刀,将他脑袋劈成两半,脑浆红白喷了润之一脸——
“戚小威!”润之惊道,“怎么是你?为什么穿夷子的衣服!”
戚威一刀劈倒另一个正从墙缝往里钻的敌军,痞痞道,“时间不够,我长话短说。”
敌军呼啦啦朝前涌入院子,戚威道,“这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聊,先跟我跑!”
“四处都是敌人,往哪跑?!”
嗖嗖嗖——
连箭数发,一排敌军被射倒。
“厉害!”润之竖起大拇指,“看不出你竟有这本事。”
“……”戚威瞠目结舌,“不是我,我没动啊。”
外围传来厮杀与兵器碰撞声,敌军包围圈被破,奋力转向外围抵抗,清军此来援兵实在过多,喀什接连溃败,死伤惨重,残兵四下逃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被生擒。
局势逆转太过突然,润之完全没反应过来,却见一人身着金铠,器宇轩昂,猛踢开破门——
润之彻底蒙了。
☆、释前嫌
“爹……”
——啪!
润之一声爹没叫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和珅双眼蕴满血丝,两颊微微向下凹陷,一手仍旧保持着扇耳光的动作。
润之鼻子发酸,多日的委屈与恐惧在这一刻爆发,他当场大哭,方才对于生命的种种顿悟如同过眼云烟,在和珅面前,他又变回了襁褓中的婴孩,在外受了欺负,便要躲在父亲怀里哭鼻子,求安慰。
和珅这次却没有丝毫心软的迹象,恐怕他也明白,孩子被自己惯坏了,再不及时补救,下次怕是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失去儿子要怎么活,和珅从来没有想过。
直到那日看见润之留在桌上的信,他马不停蹄地面圣,带兵出征,片刻不曾闭眼,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很多年后,润之与和珅促膝长谈,说起当年那场战役,百姓只道大清强悍,将廓尔喀一逐三千里,秋毫不犯。
从和珅风轻云淡的片语中,润之却几乎可以想象,他是如何跪在冷硬的汉白玉上,如何恳求,如何叩首,才能带领出三分之二保卫皇城的御林军,穿越千山万水,来到自己身边。
他的父亲,原本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战神,为圣上征战四方的天子剑,却为了从小没娘的他,开始洗手作汤羹,开始变得琐碎和健忘,开始学习如何收敛锋芒,去保护一个柔软的孩儿。
横尸遍野,连日大雨洗刷去战争的痕迹,润之央着御林军沿边境战场搜寻三日,没有找到尹壮图的尸体。
士兵从靠近城墙处寻找到元瑞首级,与尸身拼凑在一处,他的身躯僵直地靠在墙垣上,依旧保持着握刀站立的姿势,血溅了满墙,终究不肯向敌人下跪。
元瑞头颅滚出很远,找到时眼睛睁着,向外鼓胀,却是直勾勾看向润之逃走的方向,似乎担忧和焦急,怕他逃不出去,又怕他以后没有了自己,闯了祸,无人可依。
“就地火化了罢,骨灰交于我带回京,与他父亲葬在一处。”和珅眯起眼,眼前有些模糊,虚看向苍凉的天际,天边滚着一场声势浩大的火烧云,这是京城从不曾出现的奇景。
和珅缓缓道,“焚烧的时候小心些,路途遥远,带不得全尸,总也要将骨灰送回福家祖陵,好生安葬。另外……别让润之瞧见,他若问起来,只说没找到尸身,告诉他或许还有生还可能,给他些希望。”旋即又叹了口气,两指捏着眉间,十分疲惫,“福康安……福家,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伟男儿,他在天有灵,也该觉得欣慰,罢了,各自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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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之坐在三块木头配个木轮子搭的板车上,由一名御林军推着,感觉脚踝没那么肿了,永琰的伤口迟迟不见好转,而今仍在昏迷中。
和珅骑马于队伍最前方,润之抬头去看,他的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戚威牵着惊羽撵上来,讪讪道,“你爹真威风。”
“那是,”润之神思倦怠,怏怏道,“也不看看是谁爹。”
和珅微微偏头,旋即又转回头去不肯看他。
润之方才意识到,爹这次是生了大气了,他从来舍不得这么久不同我说话的,这么想着,脸上挨了一巴掌的地方火辣辣疼起来。
“快点儿推呗。”润之对御林军说。
那名御林军颇有些木讷,突然听润之吩咐了一句,登时手足无措,竟差点把车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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