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厉王府,父皇莫名地疏远了朕,朕一生,未曾那样孤独过。”
苏福垂了头,这些,他自然记得的。那些日子里,他看着炎靖常常一个人站在宁华公主出嫁前居住的览秀殿外,痴痴看着阶前的碧草发呆。而原本一向疼爱炎靖的先皇炎浩,也疏远了这个自小就被册封为储君的皇子。那段时日,炎靖整天都无所事事,宫人内侍们最微小的过错都能叫他发怒杀人,而一旦平静下来,他就抱着膝,一个人缩在宫殿最阴暗的角落,不言不语坐上一天。
“朕十二岁的时候,遇到了层秋。那时候,他就站在这梨花树下,琼林宴上那么多的人,朕一眼就望见了他,他也望见了朕,然后对朕微微一笑。”炎靖闭上眼,林层秋最初的微笑便翩然浮现:“少年白衣,笑如轻花,那种美好,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苏福也不由回想起当年,当年的林层秋清澈似水温暖如春,就好象春日里的杨柳枝,明丽而柔韧,充满盎然的生机。而如今--他突然忆起前几日,安王与林相议事离去后,他陪送着出了太液殿,听见安王望着那一池残荷,悠悠叹息了一句。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炎靖微微叹息:“层秋的好,就如清茶,回味无穷。他太好了,以致无论朕怎么抱紧他,都觉得,其实,根本抓不住他。他谨守着君臣分际,但是并不畏惧朕。在他心里,有天下有苍生有他自己的行事准则,”他抬首望月,月色映在他眼底一片寂寥:“而朕在外头,进不去。”
“陛下--”
炎靖看着那月色清辉,微微笑了:“苏福啊,你说层秋是不是象这轮明月一样?记得他第一次给朕讲书,就讲了这么三句: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要朕象这天地日月一样,无偏无私普惠黎民。可惜朕,做不到。”他的笑容渐渐苦涩起来:“但是他做得到。朕的心里,他比一切都重要;但在他心里,黎民百姓才是最重的。一个人的心,装了最爱重的东西,其它的一切就都轻如微尘了。”
苏福已有些不忍。帝王炎靖在朝堂上是何等的意气风扬,而在这暗夜里,又是何等寂寥。即使拥紧了所爱的人,寂寞也依旧无边无涯。
“皇姊的事,朕现在想来,其实怪不得凤岳。朕也知道,这事与层秋无关。朕只是生气,那么大的罪名,他就这样一肩担了过去,如果朕真气昏了头,虽不会杀他,但若是一脚踹了过去,他怎么受得住?”炎靖叹息:“朕很害怕。他总是这样,朕真怕有一天,朕会控制不住,伤了他。那时,朕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苏福无言以对。
炎靖又淡淡地道:“朕曾经千百次想过:如果当年朕不是太子,层秋会如何待朕?但是朕不敢问。”他转过身来,笑里有浓浓的自嘲:“不敢问啊--”
苏福劝道:“陛下,林相已是贤王,相王之尊仅次陛下,又即将诞下皇子。普天之下,只有您能握住他的手,也只有他能与您并肩啊。”
炎靖默默点了点头,问:“什么时辰了?”
“子时过半了,”苏福趁紧了说:“陛下,您是否用点点心?都好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御膳房一直备着呢。”
炎靖微微点头:“让他们传到太液殿去罢,想必层秋也没吃什么,朕这就过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他说着微微一叹:“是朕胡闹了。”
走了两步,又道:“你亲自去御膳房看着,专做了层秋喜欢的点心过来。”
苏福应是快步去了,宫人侍从们过来掌着灯,炎靖慢慢走着,出了琼林苑,转出文华殿,就见原先派去探察拙尘来历的暗使正跪在阶下。
----------------------不同的时空,交错成孽----------------------
初秋的风已有些浸骨,拙尘放下半边帐幔,静静坐在床边。琉璃灯的光清清白白地落来,纱幔重重,榻上之人昏睡在一片阴影里。素来苍白的容颜看去也带上了淡淡的灰暗。
拙尘轻轻握住林层秋的手,果然冷如秋霜,微微摇头,闻得一声微弱呻吟,见那人长睫微颤,已慢慢睁开眼来。
拙尘忙俯下身子,轻声问道:“林相,你觉得怎样?心口痛不痛?”
林层秋微微摇头,猛地想起之前的事来。大惊之下,就要抚上腹部。他的左手叫拙尘握住,右手微动之下,腕上剧痛钻心而来,额上立时一层冷汗。
拙尘握紧了他的左手,急问:“哪里痛?心口还是腹部?”
林层秋微微喘息道:“孩子没出事罢?”
拙尘摇头:“没事,都很好,”他凑得更近:“你右腕折断了,不要乱动,很痛的。你身上呢?心口疼不疼?”
林层秋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那就好。我心口一点也不疼,就有点闷,有点喘不过来。”
拙尘的脸色剎时变得惨淡难看,伸指在林层秋心口附近用力戳点:“这里呢?疼不疼?不疼吗--那这里呢?这里有没有一点点疼?”
林层秋见他脸色,再看他如此迫切,心下已有些明白,淡笑道:“大师不用戳了,层秋心口附近没有什么感觉。就象压了块石头,很沉很闷,但是不痛。”
拙尘颓然收手,看着林层秋,半晌无言。
林层秋微微垂了眼,静默片刻,复又抬眸定定看着拙尘:“大师,请您不要欺瞒层秋。我能活到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吗?”
拙尘想不到他竟问得如此直接,惊痛之下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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