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安慰。
“郑医生……”余诗安抹着通红的眼角,哽咽道:“我发现,我不恨他们了……我一直以为我会恨他们到死。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不恨了……我可能不会原谅他们,但是我不恨了……”仇恨是弱者手中的狼牙棒,没有武器就难以抗争;但当敌人离开,继续挥舞狼牙总会划伤自己。
“你放下了。”郑御德为他心底这股新情绪命名。
2017年的最后一天,郑御德接到一通方屿的电话。她报上时间地点,然后着重强调了燕都大学医学部应届毕业的朋友及其家属都在。“放我一年鸽子了,这最后一次可不许放!外地的朋友都能赶回燕都,你这个留院的也必须过来了!”
郑御德看了眼电脑桌前的背影。12月的燕都很有点冷,偏偏还地处淮河以南,没有供暖。余诗安畏寒,吃过早饭就要烧暖手宝抱着,烤一会手指就要开电脑写。他曾疑惑他为什么不开空调制热,对方回答:空调费贵,晚点再开。郑御德失笑。在金钱方面,余诗安一向精打细算。月末还要把房租、治疗费、水电费一笔笔算给他看,他拦了几回拦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今天晚上陪我去和朋友聚聚吧。”
余诗安抬起脸,扫了眼桌上的日历,“出去跨年啊?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没事,不远,就是我一帮同学。”
余诗安认真思索了一会,妥协般点点头。郑御德喜欢看他思索的样子,当他把注意力全心全意放在一处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气场,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虚荣心。愈发频繁地,他为了另一个人感到心情舒畅。
地点定在南郊森林公园,离家九公里的路。
树林被残阳染成棕红色,卫兵般静静矗立在山脚下。山丘顶的草坪上,几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笑闹着。余诗安认出了一两个面孔,是在上次ktv见过的,大概都是心理科的医师。其他的有男有女,一对对凑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才是郑御德的昔日同窗。
方屿冲二人招手。郑御德笑着上前,很快就被好几个男人熊抱起来。
“好你个郑御德!叫你好几次你不来,方美眉叫你你才来啊!”
“喔唷,你们可是全医学部郎才女貌第一配——”
“要不是这次我们来南郊,是不是你也不来会会我们这些老同学?”
“罚酒!罚酒!烤肉也该你请客!”
郑御德咳嗽,一句一句应付过去。
一位卷发飘飘的女人老练地搭着方屿的肩膀,调笑道:“要我说,御德和方屿是真爱啊,你们可好久没见了吧?是不是看方屿在你才来的啊?”
“可得了吧!”方屿和郑御德异口同声地否认,又引来阵阵嬉笑。
余诗安看了方屿一眼,一声不吭地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郑御德这么多朋友——他甚至都没和他提起过。但能随口约定一起跨年,许久不见后还能保持如此默契,他们的友情定是不一般吧。管中窥豹,可见他背后还有多少他不曾涉足的故事。这会郑御德已经被大家打发去野炊商店买烧烤材料了,完全没时间和他说话,余诗安原地坐下,有些无所适从。
“咦,”卷发女人注意到他,亲切地点点头,“你是御德带过来的吧?你是……”
我是……他的男朋……友?算是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他不敢也不觉得有资格替郑御德出柜,当即想回答“他的朋友”,
话溜到嘴边又转了个弯:“病人,我是郑医生手上的病人。”
“噢。”一众医学背景的毕业生纷纷理解地点着头。
“这么敬业吗——”卷发女人感叹。目光从余诗安脸上平移到他上方,“烤肉买好就过来啊?我们刚还表扬你敬业呢。”
余诗安心里没由来地一紧,慢慢转身,抬头仰视。
背着夕阳,郑御德的面容隐匿在一片阴影里,唯有一双质询的眼睛浮着幽光,死死盯着余诗安。视野一暗,最后一丝阳光也缩到山下去了,黑夜将至,温差形成的大风迎面吹来,冻得余诗安一哆嗦。
“我……”余诗安下意识想和他解释一句,却无话可说。他和他的关系,本就如此。
几秒钟后,郑御德挂起日常的温和笑容,继续和朋友们说笑起来。余诗安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发冷,他知道这是他作为“心理医生”的笑容,他在克制自己的不满。
接下来的烤肉余诗安吃得食不知味,只是机械地接过他递来的肉串,时不时回应几句旁人的询问,听着各科医生说着关于人体学的冷笑话。
几轮吃过,郑御德就带着他要走。
“不留下来和我们跨年吗?”方屿为火堆上刚挂上去的肉串撒上孜然。
“不了,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他冲她笑笑。
郑御德从没把车开得这样快过,来时加上堵车二十分钟的路,回程几分钟就到了。在车库里停稳车,他安静地坐了一会。余诗安在副驾驶上陪他坐,一言不发。郑御德心底一阵烦躁,哐当一声摔门下车,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后面余诗安隔着两米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打开家门,把车钥匙随意地丢在隔离柜上,又是哐当一声。郑御德深吸一口气,倒在沙发上,余诗安一步步蹭过去,没敢坐,就垂手立在他身侧,做乖巧的学生状。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说点什么啊。郑御德想。该生气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你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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