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道:“不用,我住附近的宾馆。”
早晚会回家的,不急这一时。
凌宴似乎松了口气,“首长那您现在?”
“你有办丧事的经验吗?”
凌宴摇头。
“那就在这儿陪着你爷爷吧。”叶朝说:“其他事交给我。”
“这怎么行?”
“听话。”
凌宴心口蓦然一震,为那句温柔又强势的“听话”,也为叶朝沉敛深邃的目光。
叶朝离开病房,接连抽了两根烟,才闯入夜色中。
因为那个猜测,他不由自主将眼前的凌宴当做了糖糖,还说出了“听话”这种有些无奈,又带着宠溺的话。
内心根本平静不下来,与办理丧事一条龙的小贩交涉时,走了好几次神。
十年前凌宴离开的时候,他暂离军队,强打精神帮助凌、陆两家办完丧事后,决绝地向自己的家人与凌宴的家人摊牌。
当初的风浪已如过眼云烟,时间没有扶平伤痛,却带来了理解。如今凌宴的父母将他当做自家的儿子,把给予凌宴的爱都给了他,叶家长辈也原谅了他,不再干涉他的感情。
十年后再次处理丧葬相关的事,叶朝看着小贩递来的价目本,嘴角扯起浅淡的苦笑。
凌宴几乎没有睡觉,一直在病床边陪着老人。
在他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去世了。自从8岁那年去了部队大院,外祖父就成了他最亲的祖辈。但是他没能为外祖父送终,还让外祖父感受了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如今尽心伺候“爷爷”,他不仅是替“凌宴”尽孝,也是为自己做些以后没有机会再做的事。
老人在第二天夜里去世了,闭眼之前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看任何人。凌宴跪在病床边,无声地哭泣。
胸中的悲伤是真实的,浓烈,却不激烈。
叶朝将他扶起来,他又向老人鞠了一躬,轻声说:“爷爷,再见。”
老人没有什么的亲戚,只有相熟的街坊,丧事一切从简。办理完毕后,叶朝与凌宴一同回家,不出所料看到凌宴眼中的慌乱。
凌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家”,虽然竭力表现得熟悉,还是像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
家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一贫如洗的味道。叶朝坐在一条跛腿的板凳上,说了声“冷”,凌宴连忙说:“我给您开空调!”
但是屋里根本没有空调。
凌宴手指颤了一下,慌乱地解释道:“啊,空调前两年坏了,我,我忘了。”
叶朝半眯着眼,轻声道:“嗯。”
当天晚上,两人住在家里。凌宴坚持把床给叶朝,自己打地铺。叶朝看了看那冰凉的地板,实在不忍心,凌宴却利落地铺开棉絮和被子,钻进去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太累了,就算心头盈着越来越浓的担忧,还是抵不住铺天盖地的倦意。
叶朝看了他一夜,无数次在心头问:“糖糖,真的是你吗?”
次日一早,两人驱车回部队。凌宴在半路取回自己开来的吉普,赶了一天路,回到军营时天已经黑了。
叶朝要回宿舍,凌宴看了看两辆已经分辨不出本色的车,回头道:“首长,我把它们冲一冲再回去。”
“嗯。”叶朝独自回寝,换了衣服,出了片刻神,见凌宴还没回来,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推开凌宴的房门,目光在屋内逡巡,最终落在书桌的抽屉边。
那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带着锁的地方。
开锁对于叶朝来讲易如反掌,但他没有急着找工具,抬手轻轻往外一拉。
果然没锁。
他的凌宴有个奇怪的习惯,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带锁的柜子、抽屉里,潜意识里觉得那里安全,但总是记不得锁上。
因为从小衣食无忧,被美好、善良陪伴着长大,戒备心虽有,却时常想不起来。自己不会动别人放在带锁抽屉里的东西,就以为别人也不会动自己的。
抽屉里放着各种证件,还有一本硬面笔记本。
叶朝心脏紧了一下,托在手上凝目而视,过了几秒才轻轻翻开。
纸上,是他的画像。
第31章
叶朝一页一页地翻着,眉头越蹙越紧。
画纸上全是他,有素描,也有钢笔白描,惟妙惟肖,连少数几个q版也有非常明显的特征。
心情异样而复杂——被一个同性惦记到画在纸上的程度,若换一个人,他会膈应而愤怒,但画画的是凌宴,而这个凌宴正承载着一个稻草般的希望。
看着凌宴眼睛的时候,他偶尔会觉得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糖糖。
继续往后翻,手指倏然一顿。
这一页画纸上,他上半身赤`裸,穿着迷彩裤坐在高凳上。
这姿势有些熟悉,但怎么也记不起来了。画应该是最近画成,他的神情看上去温柔却有几分哀伤。
“凌宴会画画,画得还很好”这个事实扎在叶朝心脏上,他没有办法不往那个荒诞的方向想。
可是事实如果真是如此,凌宴为什么还忍着不说?
是有什么无法说出口的苦衷?还是身不由己?
太多疑问充斥脑际,叶朝深吸一口气,赶在凌宴回来之前,把笔记本放归原位。
凌宴很累,疲惫盛在眉间,回宿舍喘了口气,强打精神问:“首长,您衣服放哪里了,我给您洗。”
“别忙了,早些洗漱睡觉吧。”叶朝将胸中的疑惑藏了起来,语气平平地问:“你小时候参加过什么兴趣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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