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报刊亭。
报刊亭热心肠的老板给她挑了时下流行的启蒙书刊,林姝戈按图索骥,找到了本市一家出版社的地址。
她推门而入,因衣着破旧形容不佳,并不被出版社的人看在眼里,只当是社里请的打扫佣人。
没人招呼,林姝戈也不怯,她主动问询,在一众含疑的眼光里直接找到了编辑。
……
清瘦斯文的中年编辑低头看稿,自平权运动以来,女子受教育已是常事,但这还仅限于上流阶层。林姝戈的打扮分明是山野村姑,却来向他毛遂自荐?
可偏偏她言辞谦逊,态度落落大方,显然受过良好教育,并不是无知妇孺的样子,也许是家道中落?他慢慢敛下了眼里的惊奇,对待手中的稿件多了份认真。
走出出版社时,林姝戈手中已多了一份二十大洋的南通票行的票据。
她到成衣店置办了几身长袍,又零碎购买了一些其他物品,才回到筒子楼里。
接下去的半月平淡而充实,林姝戈宅在了筒子楼里翻译书籍,偶尔出门也是在楼道口里看书。
女房东偶见她几次,看她拿着书在看:“哟,妹子识字啊?”
她不见外的翻了翻那书,惊讶:“还是洋文?!”
林姝戈笑了笑,张嘴说了一串英文。
女房东听不懂,只觉得林姝戈说得怪流利的,声音也好听,不由竖起大拇指。
“说的什么?”
“说您漂亮,为人好。”
女房东顿时笑了起来:“侬是顶呱呱。”
“顶呱呱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嫌弃”林姝戈露出半分哀怨来,“我之前在想,也许是我没文化,和他说不到一处,于是偷偷学了这些,可男人的心还是说变就变。”
女房东看她的眼神顿时十分同情,上次和林姝戈聊过后,她有留心观察,这半个月里,张先生一次也没有回来……怕是真的被外面的小妖精勾魂了。
“侬别怕,张先生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他!”
…………
六月走到了尾声,林姝戈终于见到了原主的丈夫张先生。
他是个五官端正,颇儒雅的男子,看林姝戈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心虚。
又恰好见到林姝戈不同从前的打扮,穿着一身简单干练的长袍,不由先指责起来。
“那个……你怎么穿这个?成什么样子?!”
林姝戈正在收拾床铺,闻言回过头来冷笑:“你管我穿成什么样子,在外乐不思蜀这么久,这次肯回来,是有事要说吧?怎么?外面的野女人跟你要名分了?”
张先生没想到一向柔顺的妻子忽然变了样,又惊讶于她猜出了自己的来意,顿时哑然,见林姝戈盯着他,终是心虚不敢对视,率先回避了视线。
“你都知道啦……那咱们,咱们好聚好散吧。”他鼓起勇气说完,却见林姝戈转身摔门出去了。
“哎你别走!”张先生早就预料到离婚之路不会那么顺利,见林姝戈出去,连忙想要拉住她。
但他动作不及林姝戈快,眼见她出了门,接着进来的却是女房东和筒子楼里的几名中年妇女。
他不知道,从他回到筒子楼那一刻起,女房东就开始关注他家的情况了,见林姝戈生气离开,立刻纠集了平时打麻将聊天的一堆妇女,围了上来。
“哎哟张先生,你看你干的什么混账事啊?!”
……
姓张的被围在一堆碎嘴的三姑六婆里傻了眼,最开始想到离婚的时候,他以为最大阻力来自林姝戈——先不说思想传统不传统——这种几乎没有生存能力,只能依附男性的家庭主妇,怎么可能轻易离婚?
想到这点他对林姝戈不是不愧疚的,但更多却是对新爱人独立思想的欣赏和钦佩,因此他反而坚定了离婚的念头,心想以后再量力补偿一下林姝戈……
眼下还是先摆脱这段婚姻束缚……张先生回过神来,他考虑过很多种情况,也想好了怎么应对化解,但绝对不包括眼下这种情况:
听着那些中年妇女们七嘴八舌的说他糊涂,又骂那外面的小妖精不要脸,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是劝他回心转意。
如果是林姝戈在说,张先生倒是能驳斥她——林姝戈在他面前顺服惯了,不太会回嘴。可是这些闲得发慌的中年女人们,一心只关注鸡毛蒜皮,哪里理解得了真爱、自由等想法?她们揪着他的错误指指点点,他反驳会觉得降了自己的格调,不反驳又觉得憋屈。
张先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强忍着耐心劝那些女人离开,但是女房东反而对他这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
她们别的不厉害,但一张利嘴,真的能直戳人最怕的那块软地儿。她们骂得越发厉害,许多知识分子觉得有辱斯文的词汇,从她们嘴里蹦出来是毫无压力。
张先生一开始还保持着涵养,越听脸色越难看。
他这段日子也不是全然舒心的,虽然说爱人毅然离家与他同居,给了他极大勇气与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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