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龙,嘈杂的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叽叽喳喳烦得人几乎要心力憔悴。
温让堵在路上,心绪倒是很平淡,他昨天尽情地享受了做爱,现在才觉出腰椎酸软,屁股也左右坐不舒坦,干脆降下车窗,歪着身子将胳膊支在玻璃沿上,安安稳稳地堵车——他的心态近几年来越发像一潭死水,对什么都有股子事不关己、跳脱事外的,第三人视角。程期说他这样不好,生活被他过得宛如一具尚还能够思想的行尸走肉,跟没了希望似的。
点了根烟,温让望着遥遥无期的红绿灯胡乱回忆。也确实是行尸走肉了,也确实没什么希望,他现在只是替温良活,只想找到温良,至于生活里还有什么美好,对他而言实在没有意义,谁知道温良的生活现在有没有美好?
路边时常有十几岁模样的肮脏乞丐,不是断了胳膊腿儿,就是口外嘴斜,跪趴在地上,癞虫般艰难蠕动着,口齿不清地行乞,求路人给施舍块儿八毛的零钱,随便有谁扔下一张票子,就麻木不仁地弯腰磕头,眼神却早已暗暗瞟向下一个目标。
也许他的温良,也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
这些事情真的不能想,一想想他就浑身打寒噤,心腔都要疼得炸开。
车龙往前挪动些许,又卡住不再动弹。前方不知又是谁家的车别了谁家的车轮,熙熙攘攘的争吵又惹得喇叭声丧曲一般嘟嘟哒哒没完没了。
父母近年来越发心疼自己,言谈之间也不由劝说温让放弃吧,别把自己锁死在愧疚上,谁也不比谁心里好受,谁也没法从温良遗失的伤痛里走出来,可十七年了,日子总得过下去。
温曛出生于没有温良的家庭,没法体会一家人锥心蚀骨的难捱,小丫头今年十五岁,说话很直接:“那你能怎么办?哥,可能小哥哥已经没了,你总不能找他一辈子吧?”
小哥哥在温曛口中指代的就是温良。这实在是让温让心寒又窒息的话,可他甚至连反驳责骂妹妹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人不难过,可谁的难过也比不上温让。
不知从哪又赶来几个交警,穿着荧光的绿马甲,一人站在一个街口挥舞手臂,嘟嘟嘟吹着哨子指挥。一长条乱嚷乱叫的汽车们就像耍脾气的吵闹小孩子,足以震慑他们的凶狠老师到来,便一个个乖巧有序地排队往前走。
堵得时候很堵,一疏通开来也是相当迅速,温让计算着时间,三十秒之后果然从那家书店前经过。书店早在几年前就改成一家眼镜店,政府修路时还将一整条大路两旁都栽上蓬勃青春的梧桐树,五月份正是梧桐树们预备着枝繁叶茂的时节,温让的余光扫过斑驳影绰的粗壮树干,后面的店门前没有站着四岁的小温良,也没有愚蠢的、自私的、十二岁的自己。
老巷店的片儿鸭是老招牌,不论刮风下雨,小小的窗口招牌前永远排满了食客,生意好得让人费解。温让觉得鸭肉的味道也就一般,不过温曛爱吃,隔三差五就要买上一只。
温让排队排出了经验,离老巷店很远时,就寻了个清净地界儿停车,这片儿的梧桐不知道享受了什么福祉,生得极茂盛,一到秋冬季,路两旁黄澄澄的枯叶扫都扫不净,风景看着跟油画一样。
倒进停车位,温让僵硬地挪挪屁股下车,舒展腰身后神清气爽地将双手塞进外套口袋,慢悠悠往老巷店走。
他排上店门口的队尾巴,前面大概还有七八个人,温让睁圆眼睛望望小小的售卖窗口,也不明白这小店每天怎么能储存得下这么多些鸭子。
正百无聊赖地思考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有人带着笑意在身后喊他:“温让。”
温让正保持着踮脚往前望的姿势,眼睛还大大圆圆地睁着,带着些惊愕地回头,看见是程期,不由抿起嘴角笑了;“这么巧。”
他平日里古井无波惯了,偶尔露出这副神情倒让人意外地觉得稚嫩可爱,程期忍不住心情舒畅,亲热地勾揽住他的肩膀,一副也要排队买鸭子,开始闲聊的样子,说:“你妹妹又要吃鸭子?”
“是啊,她好这口儿,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给她捎一只。”
程期是温让的前任。
说是前任,实际上温让也就谈过他这么一个。
二十九岁的温让,目前一共就谈过一次恋爱,对象就是眼前的程期。
跟程期恋爱还是他大学的时候,那时他在学校里被流传的名声很不好,怪不得旁人,实在是他整日里阴阴沉沉,也不与人交谈,除了看书就是看男孩子——那时候的温良还对奇迹抱有期望,总妄想着身边稍微年幼的男孩子就是消失多年的温良,换了个模样重新回到他身边。
程期比温让小一岁,温让第一次对他有印象是在全校奖彰大会上,程期以新任学生会长的身份上台致辞发言,接过上一任会长的橄榄枝。他确实是个优秀的男孩子,不论从长相,说话,甚至气质笑容的各个方面。温让当时坐在角落里的倒数第二排,相当遥远得距离都能受到程期爽朗俊俏笑容的感染。
两个人能发生恋爱关系也是很不讲道理的一件事,那天程期刚刚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准备回寝室收拾东西,放假回家。
程期裹着一条看上去就很温暖的深灰色围巾,突兀地来到温让宿舍,敲门邀请他出来,说有事找他。
他们在男生寝室三楼与四楼的旋转处,那里有一方狭窄的小阳台,被栏杆围着,栏杆上挂满乱七八糟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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