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周伸出两只指头,往柳秒眼睛方向戳了戳,“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柳秒将整个身体转过来,头靠在手上。对江易周说,“看来你也不算笨。”
床上的红毛少年气绝。抄起一个枕头就扔向柳秒,被柳秒伸手抓住。“好了,愿赌服输。赶紧的给我爬起来写作业。”
江易周气得嗷嗷叫,心不甘情不愿地爬去拿鲤鱼乡123
柳秒眼眸带笑,戴着一边的耳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他回来分享另一边的耳机。
这也是他们相处时,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江易周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值得怀念,不过,那是在当时。
日子慢悠悠地过,一天也就二十四个小时。三年也只是一千多个日夜。
高考,这个曾以为远在天边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
柳秒依旧三年如一日地穿着高中的校服,每天天不亮就来学校看书,背单词,演算。变的是,他不再留着寸头,因为课业繁忙,他甚至都没空去理发店。
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眉毛。反倒更衬得他眉目清秀。
游戏自然也是没空打了。尽管那时游戏已经开始公测,他们重新注册了账号,却也没玩上几次。
江易周能明显地感受到,柳秒对于高考的重视。
他甚至觉得,这种重视已经近乎到变态的地步。
柳秒在刚上高三时,只花了两周时间就把学校刚发的几本练习全做完了。还另外买了别的辅导书来做。遇到了难题、怪题,他也从来不躲着。一个劲儿地往里面钻。
这种近乎变态的努力,被老师们拿来教育一中的学生。“你看看人家柳秒。”
江易周对这样的柳秒,并不是很看得起。确切地说,他觉得这样的柳秒,跟他不是一路人。
江易周至今仍然能记得他和柳秒最后一次的切磋。
依旧是白衣的道长,红毛的天光。红白相交,煞是好看。
江易周没有柳秒对学习那么上心,玩游戏的时间当然也比柳秒多一些。加上他舍得在游戏里砸钱,装备早就胜过柳秒。
再与柳秒比试,他已经占了上风。
双方都只剩最后一点血,各占校场一角。停了手。
“留到下次好了。这次先放过你。”江易周关了电脑,送柳秒到门口。
柳秒垂下眼,声音沙哑,“好。”
没有下次了。
游戏里的红毛道长站在骨岭,雨打了他满身。头发还是那样乱糟糟的。
他站在一块墓碑前,上面刻着“柳怀江”。而他旁边的那块墓碑上刻着“司马户”。
江易周嗤笑了一声。低声道,“他妈的,不是说要跟老子比吗?跟老子比谁死得早啊?”
他笑着笑着,眼底通红。
高考放榜的前一天,他和柳秒一起去学生街吃烧烤,还喝了点啤酒。
那一天,柳秒破天荒地请了客。
江易周也没跟他客气。一如既往地和他开玩笑,“状元爷打算先和我庆祝庆祝?”
柳秒咳嗽了?*,擂了他一拳。“吃你的羊肉串。;
江易周靠在岸边的栏杆上,灌了一口啤酒。舔舔上唇,问他:“高考完了,你还玩不玩游戏了?”
“或许吧。”柳秒的声音低沉,又猛得咳嗽了;
江易周扔了竹签,伸手拍了拍柳秒的背。不知怎么,他闻到一股药味。混合着羊肉的香,与啤酒的苦。味道很怪。“你怎么也不上医院看看啊,你这都咳了多久了。”
柳秒没躲开他。说道,“我哪有空去看病。”紧接下来的一句是,“那你呢,还玩不玩了?”
江易周捏了一下空的啤酒罐,认真地看着柳秒的眼睛。“那你先说,你还玩不玩?”
夏夜,连风都是热的。江易周的脸庞通红,耳根也泛着粉色。眼睛亮亮的,像是有人捉了星河,全放进了这对眸子里。
柳秒不知怎么,凑上前去。吻了他。
砰地一声响,易拉罐摔在地上。
江易周的舌尖发涩,蔓延着一股苦味儿。
“我完了。”柳秒喘着气,双手抓着栏杆,对着江易周低声道,“易周,我完了。”
江易周没有明白。他已经傻了。
如果他的脑子当时再清楚一点,或许能听到那句被风带跑的“高考完了,我也完了。”
柳秒跑了。
跑得很快。江易周来不及抓,只触碰到一片柔软的衣角。柳秒,像是一缕幽魂一样没影了。
柳秒,六秒。这是当时班上的同学给他起的外号,说他从卷子发下来到有解题思路,只需要六秒。
江易周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秒针滴滴答答地走。
他想。从十一楼跳到一楼,是不是,也只需要六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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