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眉眼处的桀骜不驯依稀残留着他行走江湖的风霜。
他没有对他动任何刑,他知道任何刑对王良琊都不起作用,这个人太难缠了,不但软硬不吃,就连折磨也丝毫不怕,他唯一可以做的只是一步步与他交谈,动摇他的心志。
却不想,没有动摇囚犯的心,自己却先输了。
回忆像覆水难收的局,每碰一次就陷入深渊。若是王良琊真如过去那般喋喋不休就好了,他至少可以痛快淋漓地封住他的嘴,可惜,杏花侯一句话也不说,一点风声也不肯走漏,他和他的寂灭刀一般寂灭如冷月孤星,黯淡在天际一隅。
“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天下英雄来向你问罪吧,狼邪,早知如此,何苦当年?”
王良琊失声笑了笑,唇角勾了勾却一言不发,何苦当年什么?何苦当年意气风发招人发疯嫉妒?
嫉妒如水草疯长,在谢孤棠荒草蔓熏的少年时代,狼邪就如堵在他面前的一面墙壁,他做得一切显得那么徒然无力,因为无论如何努力他都超越不了那个白衣飒飒的少年。
而现在,让狼邪在这个年纪身败名裂或许是一种解脱,这是一个神话的破灭,既然江湖上再无愁煞刀,那么也不用出现寂灭刀,让一切都随风而逝,让江湖岁月平息这场前尘风波。
华山之巅的这场武林盛会引得江湖各门各派争相瞩目,消息弥漫到大江南北,所有人翘首以盼狼邪出山,缠绕在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这些年他退隐江湖,功力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也无人知晓。
这一日,天色尚早,杏林客栈中人声鼎沸,聚在此地的英雄豪杰要歇息半日,取道去往华山,客栈里布满了凶神恶煞的大汉,俊秀的年轻公子,英武的红颜女侠……每个人都洋溢着一脸的兴奋,这是一场难得的英雄会。
独独有一个落拓的怪人披头散发坐在角落喝着闷酒,他额前几缕长发盖住了眼眸,身上的衣衫破败不堪,身材修长,腰间的佩剑锈得不成这样。
强者欺负弱者,有钱人欺负穷人,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坐在角落一声不吭,麻烦却自动撞了上来。
“喂,臭要饭的,一边吃去!给爷让个座!”一名腰悬佩剑的年轻公子大声喝道:“还坐着不动?不怕我打你吗?”
面对这种人面兽心的纨绔子弟,那怪人也岿然不动如一株松树,他自顾自地喝着酒,仿佛所有的一切在他眼前都是天边浮云。
眼见怪人丝毫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那公子也不客气,拔剑就要朝那人身上砍去,他本以为那人会慌不择路落荒而逃,谁知那人轻盈起身,以双指夹住了跋扈公子的长剑,“叮”地一声,长剑应声折断。
华山脚下,果然高山如云,众人表情不一,有暗中叫好的,有嘲笑那公子有眼无珠的,而更多的人则是好奇,好奇这落拓面目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人站起来,显是觉得这无聊之事打扰了他的雅兴,待他起身之时,人们才发现他的眼睛了无生气,五官却精致得如刀雕斧凿,他的脸上还罩着半扇面具,配着一身的落拓衣衫,简直就似世外来客。
可惜,天要留人,客栈外一场倾盆大雨将这个神秘人留在了客栈内,他绕过一脸惊诧的人群又回到了角落里那个阴暗的座位,任众人的眼光刷刷如箭雨投落他身上,也丝毫不为所动。
他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敢问这位英雄,可否赏脸与在下喝杯酒。”一名翠色衣衫的俊秀男子持杯走到了神秘人的面前。神秘人眼皮也不抬,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翠衣男子笑了笑,低声道:“不肯赏脸与我喝,总该给个面子给杏花侯。”
“你是?”神秘人大惊失色,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翠衣男子,四目交接的刹那,电光火石,客栈外一声惊雷,许多年的岁月如破晓初啼,惊醒梦中人。
“坐下吧~”神秘人收敛了惊骇,却将酒盏放在桌子上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奔着同一个去处,何不结伴而行?”翠衣男子笑得分外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半山亭
话说到这份上,落拓的神秘男子倒显得坦然了,他为翠衣男子斟酒递过去,推杯换盏之际探了探他的功力。
“谁伤了你?”他问,虽看不清翠衣男子的容貌,却对他的身份猜出了七八分。
翠衣男子不答话,神秘人笑了笑,“绿拂,你也是死里逃生的人吧?”
翠衣人就是那个从谢孤棠手掌心里逃出来的鬼,想起上次陷落的遭遇,他仍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这条命算不算杏花侯保下来的,又或者,杏花侯根本也不在乎他的生死。
侯爷心中或许只有谢孤棠的生死吧?自那日在山中被埋伏,他与侯爷分开,侯爷亦从未过问谢孤棠是如何处置他的——谢孤棠命人打了绿拂整整三天三夜,接着将其送往蜀中唐门,而就在路途中央,他遇上山洪,侥幸死里逃生,这才一路来到华山脚下,却不想遇见一个瞎子,这个瞎子的轮廓样貌他再熟悉不过了。
想起自己的遭遇,二人一身叹息,命运重叠交错,彼时还是在一起种花的仆人,现在却成了江湖中的伶仃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或许,永永远远地待在杏花侯府的花园中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不要踏足江湖纷争,不要流离失所,不要沉迷在报仇的漩涡之中。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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