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雀惊起,悠扬的琴声忽然从城门楼上飘扬过来。
□□的坐骑不安地喷着鼻息。
城楼上忽然升起一面血旗,一名穿着素衣的童子在旗下抚琴。
所有人被这突兀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庆典不成?”袁真拧眉看着周围古怪的气氛。
袁琛面色复杂:“恐怕是我们迟了一步。”
话音刚落,黑色犀牛甲的卫队鱼贯而出时,袁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已经被全副武装的甲卫包围了。
“少将军。”周显从抚琴童子身后走出来,站在城楼上,朝着五人颔首微笑。
随后,陆嘉仪也站到了他身后半步之处。
袁真顿时咬牙道:“兄长,是这姓陆的——”
袁琛也是蹙眉,却并不像袁真那样外露,只白着脸按耐住众人:“魏公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陆嘉仪垂眸,捧着蒲扇不说话,任由周显一个人在前头开腔:“袁少将军犯下弑君的滔天大罪难道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是魏公的令牌将人放出大牢,况且……”袁琛一牵缰绳,立马站在四人前方,“袁琛从未弑君。”
从来到大与的那天开始,袁琛就很少说话。
他知道自己身在这里的意义,西野、章长胥不需要他能言,不需要他善战,所以他沉默着、隐忍着,只让自己还活着。
在大与,所有人习惯了他安静、承受住一切的样子,而周显在乎的,也只是他西野嫡长子的身份。
“少将军一次弑君可以陈情,二次弑君纵火禁宫难道还是冤枉吗?”
阿义环顾了一眼,凑在袁真耳边道:“周围埋伏了弓箭手。”
袁真闻言神色一凛。
周显语气温柔:“魏公不是没有给过少将军机会,少将军有什么话尽可以与魏公座下的无常奴说。”
随着一声怪吼,身穿金鳞铠甲的黑色巨人走了出来,一只手中挥舞着长刀,一只手中举着铁锤,目若铜铃,凶恶如鬼。
无常奴只知杀戮血食,这话分明是要几人性命的意思。
袁真怒目相对正要说话,却见袁琛忽然翻身下马。
“兄长——”
袁琛反手止住他,坦然立在无常奴面前,对着城门楼道:“袁琛自认在大与城中这十年,忠心侍奉君王,不曾踏错半点,今日蒙冤,实在不能甘心就死——”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像是陡然炸开了什么厚重的束缚,朗朗乾坤豁然开朗。
“这才是我兄长。”袁真低声道,明亮的眼中且笑且带泪。
袁琛仅一个纵身跃起,便夺了无常奴手中的弯刀。
楼上诸人,面色皆变,这才想起袁琛十四岁那年被称为“西野烈将”的名号。
大与城中十年光阴,并没有磨去烈将傲骨。
无常奴嘶吼一声,便挥舞着仅剩的铁锤朝袁琛袭来。
看着袁琛与无常奴近身缠斗,袁真一脸焦灼——
袁琛此前受了重伤,在牢狱中何曾有过恢复的机会,一路过来,在马背上几次偷偷抹去嘴角血迹都被他看在眼里,在与那恶鬼般的无常奴缠斗,又如何能支撑下去。
阿义将袁真的紧张都看在眼里,凑过来低声道:“我们寡不敌众,这是少将军震慑敌军之举,万不可自乱阵脚。”
袁真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盯着袁琛的眼睛却依旧不敢放松丝毫。
几个回合下来,袁琛几次擦着无常奴的铁锤险险而过,眼看就要命丧锤下,忽的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转,翻身踩在无常奴弯曲的膝盖上,避开铁锤,一刀斩向脖颈——
血泉喷涌,巨山一般的尸身轰然倒塌。
袁琛落回地上,身体后倾,仿佛要摔倒之际,却忽然从后面窜出一个人影,一手抢过他斩杀无常奴的长刀,一手暗暗托了袁琛一把,站在城门楼下道:“让章长胥自己来说话,把刀子还给你们——”
话音未落,那刀子被他反手一掷,只听得金颤之声长鸣绵延,那刀子竟破空过重重甲卫,钉在在周显背后的木柱之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嘉仪忽然睁开眼,叹了口气:“可惜……这准头要再偏过一些就好了。”
整齐的发髻被那刀子削断散落下来,周显脸色阴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敛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着。
——袁琛等人拥马南沥大街在下,周显立于城楼在上,那把三斤多重的刀子就这么被抛上城楼,还稳稳扎进城楼木梁之内,可见此人膂力的恐怖。
而他的项上人头正曝露在这恐怖的武力之下。
袁真听不到楼上的话语,却看出两人生了龌龊,很是得意一笑:“让你们狗咬狗一嘴毛。”
袁琛看着袁真淡淡一笑,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暗暗握住淌出的血水——他原本就负了伤,将那无常奴杀死却着实不易,他们最终能不能走出神相门,只能看天意了。
周显深吸了一口气,才感觉到血液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他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所有人,杀无赦!”
站在墙垛上的弓箭手依令架起箭簇。
“公子,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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