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来了新鲜的风铃花,一人分一朵,见不着面时便借它偷偷聊天。
除了聊天,普兰每晚还用风铃花给乔伊亚讲故事。
未来的少年祭司已经识得许多字,夜晚来临的时候,他想到乔伊亚孤身在家,没人陪着说话,应该会很寂寞,就点燃灯烛,翻开爷爷送的《维多利亚大陆异闻集》,手持风铃花,一卷一卷地念给乔伊亚听。
乔伊亚习惯了听着普兰的声音入眠。
奇妙的是,普兰讲的故事就像一把能打开奇幻世界的钥匙。乔伊亚梦见了每一个旖旎的传说,声形兼具,色彩斑斓,远比文字记叙的要鲜活。
普兰讲虬龙殿,乔伊亚就梦见了龙语牧师的激昂吟诵;普兰讲戈扎蓝部族,乔伊亚就梦见了血染犄角的羊头巫祝;普兰讲十八地鬼集市,乔伊亚就梦见了狰狞丑陋的尸面与骨架。
作为报答,乔伊亚会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将故事润色丰富,反哺给普兰。
起初普兰以为新添的内容都是虚构的,还钦佩过乔伊亚卓绝的想象力,直到某一天,他继续往下读《维多利亚大陆异闻集》,碰巧读到了与乔伊亚的叙述吻合的地方——乔伊亚梦境里的所见所闻,全都是真实的。
普兰深表艳羡,而乔伊亚洋洋得意。
得意完了,乔伊亚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们迟早会一起出去。那些东西,你迟早也能看到的。”
乔伊亚下了青草坡,沿着土路一溜儿疾跑,掀开门帘,闪身进了普兰的小屋。
普兰正抱着一本古旧的绢面书在等他,笑盈盈的,脸上绽开了两个酒窝。窗口探入一枝春桃,花瓣嫣红,映着少年祭司白净的脸庞,模样很是好看,乔伊亚忍不住想伸手揪一把。
“乔伊,你来看。”
没等动手呢,普兰就把乔伊亚拉到了身边,摊开绢面书,指着书上的一段文字念道,“在维多利亚大陆西北部的白烟洲,有一个名为‘流幕幻镜’的冰湖。传言中,当人们思念死去生灵的时候,往往能在那里找到一些踪迹——死去生灵!所以说,那里可能会有卡卡的踪迹!”
卡卡是普兰饲养的一匹小马,有美丽的棕色鬃毛与蹄子。昨天他俩顽皮,在山道中央挖了一个陷阱抓短尾貂。短尾貂没抓着,路过的卡卡倒先一蹄子踩了进去,栽在路边,脑袋被坚硬的岩石磕破,不幸死于非命。
他俩哭了一下午,然后擦干眼泪,埋葬卡卡,开始努力寻找挽回的办法。
但复生之术并不易寻。
乔伊亚捧起那本沉重的绢面书往后翻了一页,目光立刻被精美的插图吸引了:那是一个寒气裹绕的村落,土地、松柏与屋顶铺满了松软的白雪。旁边是一片平整如镜的冰湖,无际的雪山与星辰沿着湖岸迤逦绵延,以水面为轴,上下镜像对称,美妙不可方物。
白烟洲如此令人神往,可乔伊亚依然感到迟疑:“卡卡死在般萨岛,也葬在般萨岛,我们怎么才能在一个那么远的湖里找到它呢?”
“嗯,这个嘛……”
普兰也不知道答案。他望向窗外空空荡荡的马厩,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乔伊亚扳过他的肩,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然后两颗小脑袋聚在一块儿,认真研究起了书上的文字。
流幕幻镜,它是维多利亚大陆最诡谲的一张棋盘。
它不设任何门槛,你只要抵达那里,就可以用它玩一场精妙的时空游戏——逆溯时间线,回流至过去某个已经发生的事件转折点,改变它,然后任由万物顺流推演,重归此刻,观看推演后最真实的虚幻。
譬如某个旅者行至岔路跟前,左转荣耀,右转平凡,命运却不容两者兼得。他尽可以择其一,将荣耀收入囊中,享足世人的叹羡与仰望,然后探访流幕幻镜,看一看假使当初选择了平凡,今天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理论上,流幕幻镜可以遍历任何人的人生。
它是成功者的调味品,失败者的麻醉剂,梦想家的极乐园,伤心人的庇护所。它呈现的一切只在镜中推演,并不撼动镜外的世界,却有太多人混淆了真实与虚假的界限,沉湎其中,果真让现实沦为一纸笑谈。
这些人迷失了心智,一去无返,再也离不开镜子。
迷者自迷,幻镜又何其无辜。
当然,关于流幕幻镜还流传着另一种更可怕的说法:这面镜子远不像世人传言的那般无辜,它本身就是危险与狡诈的化身。它会以一种极度险恶的方式诱惑你献祭生命,只是每一个知晓真相的人都已经成了镜中虚影,无法告诫后人。
乔伊亚一行一行地读下来,脊背阵阵发凉:“普兰,这地方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去!就算去了,最多也只能看到卡卡的幻象,并不能真的救活它啊。”
普兰面露不甘:“哪怕……哪怕我们对镜子说,山上的陷阱不挖了,短尾貂也不抓了,卡卡还是回不来吗?”
“嗯,它还是回不来。”乔伊亚说,“也许我们可以在镜子里看到它,但在现实中,它的确已经死了,再也救不活了。”
“是这样吗?”普兰低落地垂下了头。
“普兰……”
“乔伊,我们去一趟白烟洲吧,就去一趟吧。”普兰撒着娇央求他,“我想卡卡了……它还那么小,还没有机会长成一匹大马。就算救不活它,看看它长大的样子也好啊。它长大以后,一定会很漂亮很漂亮的。”
小祭司咬着嘴唇,嗓音轻轻柔柔的,带了点可怜的哭腔。
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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