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他们到了。
在墓园门口买好了好几万亿的纸钱,几辆宝马奔驰,两副麻将,还有些千奇百怪的纸糊的小东西,俩人就拎起大包小包,顺着一排排的墓碑往深处走。当时家里人花了最高价钱,把母亲葬在最靠里的位置,估摸着要走很久。
园子周围种了许多的槐树,风一吹,槐叶的清香就拂拂地飘过来,在大小各异的石碑间游荡。
路上很静,由于是工作日,没有看见其他吊唁者。
赵维宗道:“待会儿见到我爸,他说什么咱就乖乖听着,但他如果还在气头上没走出来,做出点什么太那个的事儿,春水你可千万别忍。你直接先回避一下就成。”
孟春水腾出只手拉他:“我要跟你一块。”
赵维宗捏了捏他的手掌,道:“真的,别看老爷子平时不吭不哈的,脾气比我妈还倔,我这段时间一直这么躲着,也不知道他一会儿会有多气,又会干什么。你本身什么错也没有,我是真不想你被搅到我家里头这点乱糟糟的事儿里。”
孟春水低下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背后有人在招呼。回头一看,原来是墓园的管理人员。
只听那大妈摇着扇子中气十足地嚷嚷:“门口那帕萨特是你们的吧,停错位置了,堵我们墓园的风水,快回去挪一下。”
“你回去吧,我正好先会会老爹,给你做点铺垫。”赵维宗说着就从孟春水手里拿过那些祭品,继续往里走去。孟春水在后面叫他:“我马上过去找你。”
“嗯,别着急。”小赵回头冲他微笑。可说是别着急,其实他自己心里比谁都着急——前两天给父亲打电话,问墓地具体位置的时候,对方的冷言冷语让赵维宗心惊,他听得出来,父亲是真的对自己有些失望。
于是他想:待会儿您打我骂我都行,但春水是我必须带来的。我不想做个懦弱的人,也不想对任何事抵赖,我只求您别把气撒到他头上。
当他终于走到最深处的高端区域,视野被一片片豪华的高大墓碑填满时,却发现远远地站在某座汉白玉碑前,静静等待着的,除了妹妹和父亲,还有第三个人。
是杨遇秋。
那姑娘穿着条黑裙子,在母亲的墓碑前哭得梨花带雨,赵初胎则在一边厌恶地瞪着她,再看父亲,正望着母亲碑上的小照片出神,见赵维宗来了,就问:“不是说要把你那位相好也带来吗?”
“他在后面停车,一会儿就来,”赵维宗走上前去,刚想问句“爸您最近怎么样”,却见那杨遇秋突然扑上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杨遇秋抽泣着说:“小赵,对不起,是我没把阿姨照顾好。”
赵维宗看着父亲和妹妹的眼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道:“别跟我道歉呀,你照顾我妈妈有多细心,我们也不是看不见。”
杨遇秋哭得更厉害了,抱着他不放:“阿姨对我太好了,你也是,当时第一次见面就帮了我大忙,你们一家人都这么好,我……”
赵初胎在一边看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发话了:“我说杨姐姐,您就算想勾搭我哥,也得看个场合吧,在这地方这么抱着合适吗?还有您今天穿的这衣服,露一大背,真是来看我妈的?您黄鼠狼哭给谁看呢?”
父亲呵斥她:“丫头乱说什么!是小杨照顾你妈的时间多,还是你跟你哥?”
“爸!”赵初胎大叫,“要我说今天就不该叫她来!她来算什么事?”
“说什么混账话!什么叫不该叫人家来?你妈妈最后那天,人小杨一直陪在床前,不像某些人——”父亲瞪着赵初胎发怒,却连正眼都不带瞧赵维宗一眼的。
“爸你真是!”赵初胎气得跑远远,独自抹眼泪去了。
杨遇秋则哭得更凶,赵维宗能感觉到紧抱着自己的这具瘦小的身体正在剧烈颤抖,好像是真的悲痛欲绝。他听见她说:“你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小赵我心里太难过了。我知道你也难过,我们是一样的。”
赵维宗本以为自己已经痛得够狠,也把自己贬得够低,于是这个下午无论如何也不会太难过了。但是不然。此刻他一边被父亲的话刺得发痛,一边被下午发白的日光晒着,他想我确实难过,鬼使神差地,竟不忍把怀里痛哭的女孩推开。
他说你想哭就哭吧,我抱着你,然后安抚性地拍了拍杨遇秋的后背。
他这个人,谁对他好,都能记很久,一辈子不说,至少半辈子是有的。而现如今面对一个曾经真心实意对他母亲好的人,要他不温柔,这很难。
但他不知道,在他身后,孟春水此时已经停好车赶了过来,上来就看见他跟杨遇秋紧紧地相拥,便站在几十米远处不动了。他更不知道的是,父亲和杨遇秋朝反方向站着,都看见了孟春水,却没一个人做出什么反应。
杨遇秋甚至带着眼泪,一边发出哭泣的声音,冲孟春水笑了一下。
那个拥抱终于结束了。赵维宗刚想招呼赵初胎过来,整理整理他捎来的祭品,却冷不防被父亲踹了一脚。
“跪下!”他听见父亲说。
就知道没完,好,我跪,我跪多久也是应该的。赵维宗这么想着,对着母亲的墓碑,默默跪了下去。同时他又想:春水是不是快过来了?他看到我这样又会怎么样呢?
这么一想就有些担心了。
然而,刚开始担心,他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紧接着,孟春水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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