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还是至交好友。
现在呢?
青龙冷着脸,看着聂尧浑身染血,眼中竟然写满了畅快。
少年将军聂尧,有一个江湖朋友,名叫计青岩。这个江湖人神通广大得很,一手漂亮的拳脚功夫,还会医术,医术也是顶呱呱,连御医都束手的伤势,他一来就治好了。
聂家军帐下哪个提起来都知道计先生是个顶有本事的,还救了聂将军。
聂尧有时想来觉得自己命实在是好,谁能知道他游历在外,结交的竟会是这般厉害的角色呢?那个时候仙对于这等普通人来讲还是一个陌生而充满神秘感的字眼,提起来都带着三分敬畏。
聂尧有青龙这个朋友,只觉得天下尊贵都落在他的头上。
可是谁又能想到曾经连求仙二字都不敢奢望的少年今天能和东青龙斗上一场呢?
所以说世事总是在变的,轻描淡写间所见便是面目全非。
“其实我不是很想现在就杀你,尽管我一直都在想你死。”青龙看着聂尧濒死,心中不乏感慨。当年聂尧濒死,他是去救人的,如今,他是执刀的那一个。
聂尧却是笑:“你杀我有理,但我仍是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青龙说:“不想现在杀你,实在是因为有时候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倘若你死了,我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去恨这一方苍天。”
聂尧问:“那你是恨我还是恨天道?”
青龙悲悯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自嘲地笑了:“都有。是你告诉我什么是圣米恩斗米仇的人心凉薄,而天道……他却舍弃我。”
“我信奉天道千万年,也守了天道千万年,可它却推我入深渊。”
“凭什么?”
第一次,计青岩遵从天道救了聂尧。
后来……
后来聂尧跪在青龙面前,求他再救自己一次,一次就好。
那一日聂尧记得很清楚,青龙也是一样。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有些凉,微寒的风中混着馥郁的桂花香,甜丝丝的,拂过枯叶的梭梭声像是巷口卖唱的姑娘家一把甜蜜蜜脆生生的一把好嗓子。
青龙说:“你命数行到此处将尽,我救不了你。”
这话停在聂尧耳中就像是一场霜雪,仿佛骨头缝里都冻着冰碴子,凉到人心里都麻木了。
那时他离黄袍加身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这一步就好像天堑一般,他迈不过去了。青龙轻描淡写一句天命,断送了他这些年的心血与绸缪。
聂尧也问:“凭什么?”
既然终究是要我死的,为什么不让我死在当年一腔赤诚的时候?
又为什么要让今日的我知道自己其实是能活下去的?
这句话青龙想了很多年。
在他被囚在皇城之下,浑身灵气源源不断延续着宛朝将断的气运,为聂尧铺出一天求仙的康庄大道。
他凭什么背叛我?
我又做错了什么?
青龙想不明白,他想了几百年,这个问题也没有想明白答案。
但他想明白了恨。
聂尧背叛他,出卖他,他恨。
天道规其行,却不救,他恨。
“于你,我也曾相救。于天,我不曾做错。所以你们都凭什么这么对我呢?”青龙横刀在聂尧颈前,问。
聂尧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笑,赴死从容。
封九遥遥看着聂尧人头落地,心中畅快。
他见青龙昂首向天,仰望着蔚蓝的天,放声大笑道:“下一个,就是你了。”
“是啊,轮到天道偿还了。”然而这话封九并未说出口,南翼到他面前,一指点在他的唇上,目光甚至带上了恳求。
封九方才杀得兴起,这会这是心血翻涌未平的时刻,心中种种情绪积压已久,像是薄冰下汹涌的江流,只要一个裂缝,便能卷过冰层翻腾成灾。
可偏偏南翼给了他一处堤坝。
那可是南朱雀。
天生神胎,镇守南七宿。
朝拜者众,诸神不可比。
是何等的尊贵?
什么时候这般……姿态这般卑微?
他心爱的姑娘应该站在云端,站在巍巍山巅,站在需要仰视的地方,永远从容,永远带着轻浅而欢愉的笑意。
她心里应该是湖光山色与世间百态,应当是花开正好新雪洁白……
她的眼中怎能有泪水?
怎么能有人惹得她伤怀?
封九想抬手为她擦擦眼泪,抬到一半,却见到自己手上尽是干涸血迹。而后有一股愧疚击中了他,封九蜷了蜷手指,有些无敌纵容般收回了手。
是我啊。
封九恍恍惚惚地看着南翼,是我的错啊,我把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惹哭了。
南翼很快便掩好了种种心情,她默不作声地拉住封九的手,仔细地将上面半干的血迹用手帕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了,然后像是安慰一般踮起脚摸了摸封九的头。
封九整个人一僵,悲回风脱手,当啷一声砸在了脚边。
没有什么能形容那一瞬间封九的心情,他一下子想,算了吧,什么都算了,他回到南华,回到常青峰,还做他日日耀武扬威的大师兄,还跟在南翼身边做一个日日带笑献殷勤的好逑君子。
可是他真的还回得去南华吗?
常青峰真的还能回到最初的样子吗?
凭什么啊?
容靖君还活得好好地,平芜尊也还舒舒服服地坐在他魔尊的宝座上,握着不知道多少宗门子弟的性命,背着徐觅的血债,使得郑青和颜绯远走他乡,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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