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军屯驻在台城外围东西两侧,其中休息和训练都在东掖门,平日换防值勤时则在西掖门外。崔玄寂出东掖门,上马一阵快跑,到大营门口。守卫见其服色,作揖而拜,而后高声通报道“中郎将到”,营门内霎时人马喧哗,受命代管的左右丞慌慌张张地跑来拜见新任的中郎将。崔玄寂仔细打量他们的神色,又用余光观察那些慌乱的虎贲士兵们。他们见她不过是个年轻女子,好像有些不屑一顾;但又知道她是谁,念其一流门第,似乎又有几分羡慕和好奇;加上毕竟是新来的中郎将,还奉着皇帝要把他们并入新的部队、从此剥夺他们对于皇城宿卫的独占权的圣旨,更有些怕。
“二位辛苦了。”她对左右丞说,“今日值勤多少人,在此多少人?”
“回禀中郎将,虎贲共一千五百人,今日值守五百,备勤者五百,休息者五百。此时在营中者当有八百余人。”“
当有?”她反问道,说话的右丞虽未抬头也感觉到她瞪自己的目光,“还有不在的?”
“呃…毕大人是说,是说,”左丞显然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来。右丞连忙c-h-a嘴道有人病假,有人事假,有人在岗,还有人如何如何。事由极多,但避不答数。崔玄寂有所怀疑,心生一计:“毕大人,那就麻烦你立刻清点人数。让营门那里守好,谁也不许放进来,放进来了,守卫和偷跑的一起论罪。这位大人贵姓?”
“下官免贵姓徐。”左丞答。崔玄寂点头:“那就请徐大人与我到里面去说个清楚。”说罢起身便走,身后毕右丞开始大声呵斥士兵,准备清点人数。
“我初到虎贲,还不知道这边情况几何。事关陛下安危,还请徐大人将事实情况对我如实到来。”
“是,是。下官一定知无不言,大人随意问询。”
“我首先想知道前中郎将李素在时,情况如何。”
听到“李素”二字,徐左丞面有难色,崔玄寂立刻补充道,“徐大人不要担心,今日所言,只有你我知道。无论好坏,但说无妨。”
“是……其实,李大人尚在的时候,是想做好一些事情。但总也做不好,这次走了,也是冤枉。”
“做不好?为什么呢?”
“大人您与李大人不一样,您家跟着天子南渡,又封在豫章,在豫章势力也大。李大人出身陇西,举家乃是归降而来。虎贲卫士,您也知道,都是这建康周围新安郡{7}、会稽郡和吴郡的良家子,别说陇西人士,就是广陵一带来的,都一概瞧不起。李素大人一开始试图和士兵们友好,发现有些人对他爱答不理,私下还冷嘲热讽,就有些生气。在平日的训练和防务上又发现有不少积弊,本欲除弊,奈何下面人不愿意理他。他一开始做出亲爱士兵的样子,后来又想强硬些,难免执行困难,还为人取笑。一来二去,李大人心高气傲,也就指挥不动士兵了。”
崔玄寂哑然失笑,叹了口气:“你刚才说积弊,弊从何来?”
“大人今日听毕兄说这营中人数大约多少,便是一弊。虽然说虎贲卫士都是良家子,或世代从军,继承家族荣誉而来;或应征入伍,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态{8}。当今圣上继位以来,太平无事,边塞不战,国内无祸,这些良家子们难免闲散无事,就在这建康城中玩开了。若有不玩的,或为风气侵染,或为现实逼迫,俸禄不足,又不能在建康安家立业,进退不得,心中愁闷就在营里发起牢s_ao来。”
“照你这样说,我今日不过撞见了个小事,只是个表面罢了。这些士兵,不在岗位,到哪里去了?”
“也有于城中纵乐的,尤其是今日休息的,往往不在营中,去那些腌臜下处,肯定不是大人您平时会去的地方。”
“今日备勤而不在的呢?”
“这…”
“嗯?”
“啊…唉,下官不曾见过,只是听说,有与宫人或文官私相授受的。”
“私相授受?”
“下官实在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总之就是有些接触罢了。”
崔玄寂还想问“李素在任时为何不管”,后来一想,李素高傲,大约后来也管不了了。正思忖如何整饬,瞥见前门外似有身影,立刻大喝一声:“何人!”
门外的毕右丞差点吓得跪倒。
她的声线并不粗豪低沉,相反比较柔和纤细而不尖锐,轻言软语时其实很动人——谢家的长女谢瑜就不止一次说“叫崔玄寂去唱一曲,准保好过一水儿建康的歌妓”。只是她一不经常利用这一点,毕竟觉得从无这样的对象,既可袒露心迹不掩藏,也是真心所爱;二缺乏利用这天分的场合。相反,自幼习武,崔信教导时十分严格,她养成了在与武力有关的场合说话总是说一不二,声带发声,丹田发力,就像看——她不觉得那是瞪,那也的确不是她瞪人时的样子——徐右丞的时候那样锐利而直接。
“下、下官回禀大人,人数点完,不知道大人要不要训诫士兵。”
“训诫?”她笑了,“可不是要训诫训诫。”
一边往外走,她一边问缺额多少人,毕右丞道九百二十五人,缺七十五人,其中五人病假,还有七十人。“七十人?”她冷笑,“看来是不太想见我,嗯?”毕右丞不敢答,只是赔笑。她又问:“可知去了何处?”毕右丞还是不敢答,崔玄寂睨他一眼,“可派人去找了?”毕右丞惟点头而已。
她站在练武场的教练高台上,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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