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闻罢煦玉这话,一时促狭心起,遂开口逗引煦玉道:“我在看好书~”言毕便将手中书册递与煦玉。
煦玉接过书册审视了番封面惊道:“这不是《牡丹亭》吗?!你此番竟偷看这等禁|书!……”
贾珠闻言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心下默默道句“这在我们那里可是名著”,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手撑在煦玉身上,对煦玉附耳说道:“那么呆板干嘛!平日间家里听戏,那‘惊梦’、‘寻梦’两出戏你不也听得津津有味的吗?对着人家小旦目不转睛的,现在装什么这是一豺狼虎豹穿肠□□的样子?……”
煦玉则道:“可、可听戏是听戏,书又是如何能看的?……家人不是常教导我们惟读圣贤之书吗?”
听罢这话,贾珠佯装遗憾地对煦玉道句:“说的也对,玉哥惟沐先贤圣教,向来只知‘书中自有黄金屋’,未晓其实‘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理,这所谓才子佳人的缠绵悱恻,还是珠儿我一人去领略好了……”言毕还长叹一声。
此话一出,煦玉便被挑逗出了兴趣,挣扎着望了身侧的贾珠片晌,终于按耐不住,起身步至贾珠身侧低声央求道:“好珠儿,便让哥哥我看一眼可好?”
此番贾珠则是佯装不情不愿,将《牡丹亭》一把藏在身后对曰:“不好,你说了不看这等闲书的,免得污言秽语的玷污了林大才子的双眼,这罪过我可担当不起~珠儿还不被林姑父打断腿~”
煦玉闻罢这话忙不迭地保证:“哥哥断不会将此事告知了老爷先生,珠儿便拿来给哥哥看一眼,看一眼便罢!……”
贾珠听罢只得“不情不愿”地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出,将书交到煦玉手上。煦玉接过随即便坐下阅读起来,读得是津津有味、欲罢不能,较其平日里看圣贤之书认真投入了百倍不止。加之煦玉本就记忆力绝佳,能过目成诵,此番大抵看过一遍便已将那些耳熟能详的雅词佳句给记下了。而身后贾珠见了煦玉情状心下暗笑不止,心下只道是这小子果然也是天生一fēng_liú倜傥、缠绵骚雅的体质,哪禁得住这般秾词艳曲的勾引,倒是把他魂儿里的痴缠劲儿给引逗了出来。随后又于内心里嬉笑念佛:阿弥陀佛林姑父,若煦玉由此步入“情痴邪路”,你可莫要怪我把你宝贝儿子逗引坏了~
当日夜里,贾珠留在林府过夜。这一日正是十六,晚膳之后夜幕降下,正是玉宇澄清、月华散采。仰观头顶圆月盈盆、星河皎洁,远眺林府花园,则流烟澹沱、水木清华。此番见煦玉尚未回房就寝,遂忆起此子今日午后方才看了《牡丹亭》,看完之后便是一副若有所思、沉吟悲叹的模样,不知是勾起了他多少伤春悲秋的情怀。现下月色正佳,谁知他是不是正于某处吟花诵月。如此想着便沿着林府花园中的曲廊画槛一路行来,在步至一方水榭之上时,果然目见了此番正负手立于水榭之中的煦玉。
还未待贾珠走近,便已闻见前方正背对着来路伫立的那人口中正喃喃地吟出诗句:“……拜月堂空,行云径拥。骨冷怕成秋梦。”
贾珠一听哑然失笑,心道此人果真在此矫情吟咏呢,连口中诵出的都是《牡丹亭》的词曲,遂便就着煦玉的唱词接下去:“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
跟前煦玉闻言猛然回过头来,见来人是贾珠,遂又在面上漾出一片喜色,唤道:“原来是珠儿!”
贾珠负手踱步上前,戏谑开口:“现下时辰不早、更深夜漏,不知林大才子于此对月长吟,可有佳篇传世?”
煦玉闻言则对曰:“珠儿此番又在说笑了,我只是无甚睡意,遂闲步至此,随意吟诵两句罢了,哪有什么佳篇……”|
随后二人并肩立于水榭内,一道抬首仰望寰宇之上的天河盈月,一时间俱是默默无语。入夜之后自是极静,由此从远处传来的凄清的瑶琴之声便也随之传入珠玉二人耳际。而和着这琴声一并传来的,还有一阵凛冽的兵器穿风而舞的声音,贾珠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飘来的这一不寻常的悸动,遂忙开口询问身侧的煦玉道:“玉哥,可有听见甚奇怪的声音?”
煦玉亦点头道:“嗯,先生的琴音不纯,似是混了其他声音在内。”
二人遂相互对视一眼,眼中均闪现着激动难耐的光芒,不约而同地点头道句:“前往先生小院一视,指不定还能向先生讨杯茶喝。”
☆、第七回师徒品茶夜话往事
贾珠返回房中取来一只玻璃绣球灯照明,花园中人迹稀少,遂二人刻意择了园中的小径前行,而避免了走廊桥亭台遇见上夜的人横生枝节。以免传至林海贾敏耳中又被数落。待他二人此番一路躲躲藏藏地总算来到应麟所居小院外,到此地之后方才发觉琴音渐收,万籁俱寂间那阵金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便也充斥了天地间。珠玉二人驻足此处,所有心神都为突然出现的眼前之景勾了去。只见在黑沉的夜幕之中,惟有那抹腾挪旋转的霜白色身影,原来方才闻见的那阵金器之声是长剑起舞破风而过的声音。只见院中的白衣人正手持一柄长剑对月而舞,月华如水,此番竟悉数为剑影打碎,月莹四散,剑光化为流水飞舞穿梭,将打碎的月光接下。其间只见寒光四射、剑意凛然,瞧不清舞剑之人容貌,惟能窥见其身姿矫若戏水之龙、健如摩天之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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