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一闪,沈无常出手如电,一支透骨长钉直奔前方那深不可知的黑暗。他从不管一击是否落空,飞镖出手,人也跟着掠出,仿佛永无退路,永不回头。
追魂门杀手与他不是初次过招,早见识过那活阎罗的手辣心黑,也不惊惶,只迅速调动阵法,要将他困死在这天罗地网。
沈无常只见眼前内劲乱走,布匹横飞,一道道剑光越贴越近,心知免不了要你死我活,一场恶战。他此前催动了十成功力,不多时桃花火之毒便会发作,迟则生变,旦求速战速决。却不料那杀手许是惧怕他暗器无眼,只与他围困纠缠,并不正面袭来。那活阎罗负手环顾四周,算来算去,也只有三分把握。
忽然,一匹白练“哧”地从中破开,绽出三柄长剑,剑尖向外。
这变故起得突然,沈无常不过身处一尺之外,却硬生生展开乱鸦铁扇,抵住锋芒。长剑去势一滞,匆匆变招回转,似不愿久留。那活阎罗怎肯轻饶,摸出三支莲花金针,一线打出。他正要抬腿去追,就听见耳边破风声响,猛地拧腰转身,退开三步,摸出透骨钉来。哪知他还未站稳片刻,忽然又有三柄长剑自背后刺来,他向前一弓身,反手连珠针回敬。
他这厢应接不暇,哪知黑衣人见状都是十二分的心惊胆战。
沈无常的暗器就仿佛是他手的延伸,无需瞄准,无需校正,只一抬手,就永远不偏不倚,直奔死穴。
这样高的天赋,这样快的反应,难以想象,若无鬼哭峰之事,将会是何等出神入化的能人!
沈无常却笑不出来,他气息滞缓,五脏灼痛,一开口便要咳出血来。他深知不能再拖,索性一咬牙,催动十成内力。霎时间,狂风倒卷,摧枯拉朽,院中木架倾倒,再无遮拦。
那黑衣人见状,也不再迂回讨巧,纷纷拔剑刺来。这些人久经训练,瞬间腾身下坠,分作三批,四面八方,取他头颅,躯干,下盘。
沈无常将乱鸦铁扇收回腰上,手忽然拂过那深红流苏,想起日暮凭栏,与顾小公子三击掌为誓,
“也不知有没有兑现的一天……”
那活阎罗双手摸出数十支精铁飞镖,袍袖翻飞,一式醉扫星河倾倒而出。
黑衣人却不闪不避,竟不惜以命换命。
沈无常见状冷笑,
“果然淹死多是会水的,这辈子与人拼命斗狠,哪知道最后要栽在不惜命人的手上?”
那一手醉扫星河将黑衣人杀去大半,可剩下的剑芒飞到,不够时间再让他出手相搏。他深知已避无可避,反而坦然起来,甚至露出个并不甚凄凉的微笑。
剑入胸膛,刺骨冽冽。
血溅飞花,温热灼灼。
沈无常拼着一丝气力,挥动那银白匕首,任凭剑刃在血肉里翻搅,割断了最后一个敌人的喉咙。他看着满地鲜血横流,眼前恍惚闪动,那意识渐渐剥离开去,如隔千秋。他并非第一次受伤,他那命硬的说法也非空穴来风,可那活阎罗这次却在痛极麻木中感到——
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他从不害怕死亡,顾fēng_liú说他轻生乐死也没有一点错。沈无常自三年前鬼哭峰一事之后,便好似行尸走肉。他看厌了悲欢离合,看淡了生老病死,看遍了忠奸善恶,或许告别这无情人世,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沈无常一直那么相信着,
直到这一刻,
直到他将死的这一刻,
他忽然很想活。
他有些事还没想明白,有些话还没对顾小公子说,
他舍不得,放不下,忘不掉!
沈无常啊沈无常,上天就是这样喜欢嘲弄众生!他非要在你不想活的时候让你活,在你不想死的时候让你死!非要看你失魂落魄,求之不得!
原来这茫茫大千,
人只是一粒沙,一颗土,
任武功盖世,也不过刀剑如梦。
风中的水汽,凝结化雨,落在六月的江南。
淅淅沥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自打写这本开始,就一直对沈无常不太友好……
☆、诡事
六月初九,无风,徽州城。
忽然自西边远远走来一人,骑关外骏马,穿玄黑纱袍,头发用赤金箍子束了,垂在背后。他眉眼深邃,本是个极俊俏的人,此刻却有些憔悴郁郁,风尘仆仆。
茶棚小二每日迎来送往,极有眼力见儿的,见他衣着不凡,出声道:
“这位爷,坐下来喝杯茶,歇歇脚吧!”
那年轻人闻言回过神来,一愣,露出个温柔惑人的笑来,
“也好。”
茶棚里围坐着三五江湖客,脑袋凑在一起,说那四海山庄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还是郑爷有手段,那追魂帖下从无活口,如今却毫发未伤。”
这几个人说话极轻,不知怎得却被那年轻人听见了,他连忙凑过去问:
“怎么,四海山庄还安好么?”
江湖客们听罢,心说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其中一个虬髯大汉瞪着眼睛,怒道:
“难道要出什么事才好!”
“大哥,人家就是那么一问,无心的……”身边人见那大汉将要发作,就来劝他,又说:“我们这几个从前都受过郑庄主的恩惠,如今四海山庄有难,特地赶来相助。”
那年轻人却不慌不忙,一拱手,笑说:“实不相瞒,我原也是为了助拳而来的,哪知路上耽搁了……不知诸位,可否将四海山庄之事告知一二?”
虬髯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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