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子瞧了瞧慕容霜,又看了看禾儿,托着酒杯晃荡回来,向弥子玉笑道:“‘桃之夭夭’,红花。”
慕容霜向弥子玉道:“这题儿出得容易,当罚三杯。”
弥子玉自知理亏,红着脸接连吃净了三杯。端木闻玖看着微微蹙眉的涂清澈,心中暗自寻思,原来决明子也有不敢惹的人。再一回想,决明子像是独独对涂清澈敬而远之从不染指,而涂清澈也是独独对其冷眼相向,或许他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慕容霜将那骰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直直盯着身边满面彤红的弥子玉,重新又掂了掂那骰子,在碗里转出个六来,笑道:“是我给‘玉婴儿’出题。”
他走至水台,对着水天月色凝神吐纳。秋风瑟瑟鼓动衣裳,慕容霜使尽全力挥起刚鞭,‘凤椎’抡扫撩挂,形同羽翼势如万千铁箭般夹着水汽卷风来袭。不同于以往的毒辣,这一招的招式是厚积薄发似的内敛老道。已毕,看了一眼决明子,向弥子玉笑道:“我这题儿名为‘鲲鹏展翅’。”
弥子玉低眉索思神色煞变,也从席间走至台边。腰后取出一截一尺多长的盘花棍棒,两手向前握住一扭一抽,那棍棒瞬而抽得齐眉之高,两头各露出一道金色箍环。弥子玉将金箍棒横在身前,轻描淡写地将它比划了几下。
深以为傲的力量与速度生生被比了下去。慕容霜知道,这棍法的一招一式是再普通不过的,期间数次的缠、绕、绞、拨、云、拦、挑、撩,都是为了这前后的一劈一击,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若非说有甚么不同,无非也就是弥子玉的身手比其他人更加遒劲凝练。慕容霜突然想起若干年前,慕容星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他说,天下武学本没有高低之分,只有习武之人才有强弱之别。同样的招式,弥子玉可以摧石而他人只可倒草的原因,正在于此。弥子玉所仰仗的并非多高深复杂的招式,而是凭借苦练自一朝一夕的深厚内力,与自身对棍棒收放自如的掌控力。武器与招式,只不过是气的凭借。能有这番领悟的人,无论是什么武功,都能登峰造极。
高下立判,慕容霜输得心服口服。然而弥子玉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十几年如一日心无他物世事不闻的修习武学,习武只为习武,对于出招攻人要害全无意识,武功虽高但太正派招招留有余地,不会被打败但也没有那么简单能赢,一切皆如决明子先前所说,弥子玉的天分正在于他能在转瞬间找出一个人的缺陷,但他自身的缺陷便是知人之弱而不知攻。
决明子拍手叫好,笑问弥子玉:“这一招式可有名字?”见他摇头,又向众人笑道:“现有四字恰如其分……‘沉鱼落雁’!哈哈,当共同浮一大白!”齐薇儿笑道:“一个能以攻为守,一个能以守为攻,鞭能使其刚似棍,棒能使其柔似鞭。如此绝妙的武功招式,人间难得见其一二,理当共同浮一大白!”
几人共同饮过,轮到端木闻玖来当令官。骰子转在碗里,隐约会是五点弥子玉的次序,慕容霜悄无声息地伸出两根手指往桌上一点,那骰子便陡然翻了个身。
端木闻玖这下可犯了难,横竖都想不出来题儿来。涂清澈清咳一声,见他看过来,便将左手搭了搭右手的脉搏。端木闻玖会意一笑:“此前弥少侠曾以诗经名句为题猜药名,甚是新奇有趣。如今我这里亦有一句话儿,要教禾儿姑娘猜个药名。我这题儿是‘小人之德草’。”
禾儿本也觉惊慌,听见题后大松一口气,欣然答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这药名定是‘随风子’!”
端木闻玖笑道:“不错!正是‘随风子’,想必禾儿姑娘是熟读诗书的。”
齐薇儿向众人道:“这题儿出得精巧,答得也妙,当浮一大白。”
决明子挑眉:“我倒觉得……这题儿出得易了些。”
端木闻玖笑道:“既如此,我独个吃一杯罢。”
酒尽杯空,却迟迟不见小蛮来添,回头一看,小蛮正痴痴望着涂清澈。齐薇儿一笑,自行给端木闻玖斟满,将骰子在碗里也转出个三来,向涂清澈笑道:“我这题儿可出得奇,要教涂公子给测一个字。”
齐薇儿问禾儿借了笔墨,叫小蛮去旁边桌上去写一个字来。小蛮识字不多,会写得更少,半天在纸上画了一个蠻字,红着脸递给涂清澈。
涂清澈蹙了眉好一番端详,迟疑的道:“测……字?”
端木闻玖有意替他开脱:“这未免太难为涂兄弟了,又非江湖术士,怎会通晓这相字之术?是不是,晚霜?”慕容霜不胜酒力,面上倦意一染倒晕出了一股子媚态,这会儿正懒懒靠在一旁看着,似乎是没听明白又像是醉了般没做声,决明子却笑道:“会相则相,相不出送个‘吕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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