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安静坐着,遥望那夜幕下的孤城,神色有些伤感又似乎释然。
他的皮肤有一种不寻常的白,已经白到透明,映着月光流泻,瞳色也似乎浅了,整个人弥漫着近乎精美白瓷似的安静和漠然。有一个形容,计都使没敢深想下去……有点像失血过多。
“主人?要看吗?”计都使和罗睺使对视了一眼,想问他要不要看大势。这一声唤回了郦清悟,却听他轻声道:“不必了。”
“反正看不见了。”
声音里倒并没有什么遗憾。
可这话,听在计都使和罗睺使的耳中,却是轰的一声,炸了。
一贯能以星象来推大势,甚至凭此一路从长安循着天子找了过来,怎么说看不见就看不见了?
但凡行危险之事总要有点安全感,郦清悟就是他们的安全感。因为可以事先测事,往往他派出的任务是已经规避了诸多风险的,可是现在,他却轻描淡写说,看不见了。
他们并非常随郦清悟身边的人,虽然也是“三垣”走出来的精锐,到底是不太明白郦清悟说出这句话,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免惶忧起来。
可是看郦清悟十分平淡的模样,又不知这事究竟严不严重,这惶忧便无处说,化作了面面相觑。
严重自然是严重的,两国交战,这边的天眼却“瞎了”,大势的走向就变得诡谲难定,充满了种种意外与变数。
只不过在意也无用了,已经这样,所以郦清悟放平了心态,干脆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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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多日前,萧怀瑾决定亲自领兵,夺回高阙塞,以求在这场与西魏的对峙战中扭转胜负。对眼下的西关来说,主动出击总好过被动受死。郦清悟不反对,也就用阴盘奇门给他起了个局,观测此战的成败安危。
虽然他出宫后被师父耳提面命,从小读很多经书,但人性总归是矛盾的。尽管知道大局已定,该坦然面对,趋利避害,然而当厄运落在自己关切的人身上,一时却是难以接受。
因此郦清悟觉得自己还是道行不够,修为不够。因为从奇门盘上看到那个结果,他接受不了。
临腾蛇,惊门门迫。
局势反复且难平,且腾蛇与西魏人同宫,意味西魏兵力有隐藏且心机甚深,而萧怀瑾无论怎样,最终也胜不了,甚至有性命之虞。
郦清悟生怕自己算的手误,又用时家奇门看了一遍,临白虎,也是差不多。
他想,拓跋乌确实心机深沉,会以汉人的兵法来行军布阵,高阙塞就是这么被他拿下的;至于隐藏兵力也不假,西魏人深居于高阙塞的坞堡中,晋军在明,胡人在暗,怎么着也能打几次伏战了。
他不死心地择夜用“七政四余”重看了一遍,在计算黄道偏角和北斗位上,前所未有的花费心思,最终得出的过程与结局,也是一样。
因为用七政四余计算的过程更为清楚,这一役,将会拉锯数日,打得惨烈,萧怀瑾指挥有力且晋军勇猛,西魏虽然抵挡,却折损了一万左右的兵力,可谓损失惨重。
然而晋军地势极劣,且因粮草供应不够,最终不得不回撤,被恼恨的西魏人追击。萧怀瑾会受重伤,因天降异象而免受一死——这个异象,估计就是谢令鸢使计保住了他,而晋军死伤逾九千人。
于是这仗看起来,打得进退不得——若继续进攻,晋军无兵无粮、主帅重伤、士气低落;若放弃退守,晋军因为这一战已损失惨重,朔方城会面临更为孤绝的境地。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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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郦清悟扔了笔,画满了图形数字的纸乱铺了一地,他在茫茫夜色下静坐,甚至忘却了冷,任寒霜落满了肩头。月色下的他像个漂亮却没有温度的冰雕,甚至没有神情。
他脑海中很乱,想了很多很多,从以前到现在,从出世的愿景到入世的无奈,不仅仅是萧怀瑾总因帝王抉择而为难,他身为担负守护职责的人,这样时刻同样为难。
便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要洞察天机,要知三界事,要明天文地理,得要有真正的智慧,否则撑不起,总是心乱,总做蠢事,自己就被拖垮了。所以真正入道门的都是聪明人,不聪明迈不过这个门槛儿。
他自然是聪明的,才有很明确的善恶观和是非因果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以前从未觉得做一个决定有多难,可如今却真的犹豫。他不知道该问谁,已经走到洞察天机这一步,身边已经没什么人有资格或智慧指点他,可他如今真正茫然。
——明知是死,是输,却没有退路,究竟该不该为之?
什么趋利避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都已经成了空谈。
战争中没有简简单单的非此即彼,为或不为。
若不去打高阙塞,朔方一座孤城矗立于西关,面对着拓跋乌和叱罗托的四万雄兵,早晚也要失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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