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12月15日,距离圣诞节还有10天。德国著名的《汉堡晚报》、《每日镜报》、《汉堡摩根邮报》以及地方小报《哈尔伯施塔特日报》同时登载这样一则“寻人启事”:哈尔伯施塔特市,马克西米利安?科赫先生勋鉴。先生世代制作猪肝肠,高名远播。圣诞佳节来临,毛里塔尼亚游子思乡情切,望购买先生亲手制作香肠50公斤。奈何战后先生闲林高卧,无缘识荆。恳请先生看到此则启事,速与我联系,定重重酬谢!
寻人启事没什么稀奇的,大多是亲人走失,再或者是寻找旧年好友。为了区区一种猪肉香肠,竟然在好几种名报上,不顾费用,寻找制作香肠的师傅,实在有钱的可以。没过几天,这则寻人启事引起很多争论,大多数人觉得登报人脑子有问题,有钱没处花,诅咒他早晚破产。我们在德国的情报机构,也看到这个消息,本来也是一笑了之。忽然,“哈尔伯施塔特”这个词引起我的兴趣,这不是马丁?鲍曼的家乡吗?艾希曼说鲍曼在阿根廷,登报人却是说自己在毛里塔尼亚。毛里塔尼亚是德国旧殖民地,德国人在那里拥有产业也不稀奇。即使德国人在那里有后裔,也是有可能。反正抓捕鲍曼的计划没什么进展,当时已经升任摩萨德副总裁的我,让摩萨德的人查查此事。
我们找了个哈尔伯施塔特当地口音的人,拨通寻人启事的号码,尝试联系。电话接通,是一个十分年轻男子的声音。本以为他很高兴有人来电,没想到他首先问我们:‘你们真的是科赫家族的人?’这几天我遇到好几个骗子了。我们雇佣的本地人十分尽职,拿着我们收集的关于马克西米利安资料,从容应对。对方相信了三四分,问可有香肠可卖?我们应对:二战家中子嗣殉国,无人继承祖业。现在靠政府救济生活,猪肝肠也只是家中做来自己吃而已。50公斤没有,可以现拿出来三四斤,余下的斤两,可以视酬劳多少,另行补上。但是,订购人必须付足定金。年轻人人见我们如此市侩,认定我们是商人无异。满口答应,说晚上到家中取货。
晚上,年轻人如约来到“科赫”家,互相寒暄几句后,他提出要先验明正身,一个是科赫家族的身份证明,第二是猪肝肠。伪造证明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早已将哈尔伯施塔特的科赫家的身份资料调查清楚,伪造一份给他,哄得年轻人似懂非懂,也没再说什么。接下来是重头戏,年轻人说他的舌头简直比狗舌头还灵敏,能品评出细微食物差异,希望我们能够过关。
科赫式猪肝肠端上来,年轻人搓搓手,仔细查验外形。香肠大同小异,他根本看不出什么,无非显得自己很专业。随后喝了口水,用小刀切下小块儿,闭着眼睛放进嘴里。咀嚼几口咽了下去,忽然,他脸色大变,眉头紧锁。站起身锤子桌子大喊:‘欺骗!**裸的欺骗!这不是科赫家族的猪肝肠,不是那个味道!’我们也是吓了一下跳,料想之前搜集的资料精准无误,怎么还能被他识破?不知这小子搞什么鬼。
我们不动声色,坚持说科赫猪肝肠就是这个味道,请不要大声喧哗,隔壁邻居还要早起上班。年轻人咆哮声小了一些,语气仍然强硬,说我们欺骗了他。我们说请你给出理由。年轻人带着挑衅的目光问我们,为什么猪肝肠里为什么还要土豆?我们说科赫猪肝肠发明于普法战争,当时物资匮乏,没有多余猪肉供给民间。老科赫不得不做出掺杂土豆的猪肝肠,出售的时候也标明了这种猪肝肠。
年轻人很满意,认准了我们,很爽快的预付定金,并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凑足。我们说大概三天时间没。年轻人点头应允,说从明天开始算,第四天他要取货。说完,打算要走。什么都没问清楚,哪能放过?我们推说你是大主顾,非得留下他吃饭。没等他答应,酒菜已经准备齐全。年轻人不好推脱,只好勉强喝了几杯酒,菜什么的几乎没动,说来的时候已经饱了。我们打算套他的话,问到底是谁登报的。小伙儿只是说他的舅父在毛里塔尼亚经商,出生在哈尔伯施塔特,圣诞节来临,特别想吃童年时代的科赫猪肝肠。我们问他为什么不回德国,年轻人说他舅父有严重的风湿痛,行动艰难,委托他办理这事儿。问其他细节问题,他就一问三不知或顾左右而言他。
三天时间,我们查清楚了小伙子的来龙去脉。他是本地人,职业是小剧场里的灯光师,确实有个舅父在毛里塔尼亚经商,名叫托马斯,经营铁矿生意。和纳粹有无关联,是否见过鲍曼,就不得而知了。三天后,我们根据小伙儿邮寄包裹的地址,顺藤摸瓜,来到了毛里塔尼亚的港口城市努瓦迪布。马不停歇,取得托马斯的个人资料,与纳粹战犯资料进行了对比。一查之下,我们感到特别失望。这个人的确是德国人,也还是纳粹大院,参加过对苏联、波兰战争,隶属国防军系列,没有参加杀戮犹太人的劣迹。后来被盟军俘虏,被关押在意图惩治纳粹军人的“海尔布隆大营”。他年纪轻轻,在俘虏营恶劣条件下,患上了严重痛风。出狱后,面对成了一具优雅尸体的欧洲,加上亲人死于战火,他只好顺从医生建议,离开气候寒冷的德国,来到西撒哈拉沙漠的毛里塔尼亚,投奔远方的亲戚。故土难离,他年纪大了,没有你们中国人落叶归根的厚重感,但是想吃两口家乡的美味,慰藉离家之苦,实在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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