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欢越想越气,直觉西秀山十二楼眼看就要毁在郁徵手里。
封听云带着解行舟与伊春秋的骨灰回东海时,顺带捎上了玄黄----此人到底没被十二楼“发落”,留了一条命,转交给封听云。
望月岛人丁稀少,他听闻封听云要回去,即刻表示想要跟从,不过日后分居望月岛两端,若封听云不高兴,他自不去打扰。玄黄此人,没什么大错,也成不了大事,封听云想了想,便同意了。
他们回去之后,其余事情也处理结束。
水月宫外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彻底把遗迹炸成了废墟,再也无人问津。兴许再过百年,拜月教就真能不见踪迹了。
纵然这不是王乾安的本意,可依照封听云的话:“师祖原本的打算是待到仇恨消弭,再回到中原,徐徐图之,复兴拜月教武学,传于天下。但他兴许也知道,《碧落天书》留在世上迟早会惹出祸患,我便替他决定,今后只有望月岛之名吧。”
此后经年,他仍如同伊春秋在时那般,收留东海边无人照顾的孤儿,却不再传授高深武功,只留拳脚功夫傍身,似乎真要“照月移星”绝于世间。
而中原唯一的望月岛余孽这会儿正在西风古道上,直向紫阳观而去。
有道是泰山极雄,紫阳极险,群峰分立,奇绝中原。而儒释道三家之一的道家之基紫阳观便坐落于此,已有三百年历史。
“就是此处了。”柳十七看了看手中的名帖。
山间云雾缭绕,怪石嶙峋,松柏在初秋犹是碧青,几片飞檐隐于群山,偶尔听见钟鼓声。自山脚去紫阳观太清门,共有台阶三千级,暗喻“三生万物”。拾级而上,行人偶尔有阵阵凉意,鸟鸣山更幽,抬头望之,愈发出尘。
闻笛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了山下的驿站:“看来我们非要走上去不可。”
柳十七笑道:“也并非难事。”
二人相视一眼,似乎心意相通明白了对方意思,即刻足下一点,几乎同时运起轻功。十二楼的听风步与望月岛的落无痕,孰为天下第一,还未能分出胜负!
一个月前,柳十七忽然收到一封信,由紫阳观的“六合归一”之首慕南风手写,当中附有名帖一张,言明由于柳十七父亲的关系,请他得了空上紫阳观一叙,凭借名帖登山即可。起先他不想去,以为父母辈的恩仇已了,不愿牵扯再多,但闻笛劝过,这才有了此行。
半盏茶的工夫,柳十七在太清门外站定,得意洋洋地回头看向方才落地的闻笛:“怎么样,我早说过,听风步已经不成啦!”
“青出于蓝胜于蓝,”闻笛笑中还有些吐息不匀,“可我还记得你当时跳那个山洞差点摔下山崖的样子呢。”
柳十七作势要掐他脖子,闻笛连忙示意不和他玩:“不闹,我们到了。”
言语间太清门外走出一个身着道袍的小道童,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摇头晃脑,说什么今日不接待香客,二位请回云云。
柳十七将慕南风的名帖给他,那道童仔细看了,态度仍是不卑不亢,要他们随自己来。
一路穿过习武广场、三清殿与一排雪松林,道童带领二人停在一个小院外,稽首道:“此处便是慕真人居所,二位请进便是。”
言罢他眼观鼻鼻观口,后退两步后转头离开。
“可比你小时候稳重多了。”闻笛想起柳十七垂髫年纪在西秀山四处祸祸的模样,忍俊不禁道,“真应该让你那会儿来练练心性。”
柳十七无法反驳,轻哼一声,伸手推开了庭院大门。
当中一张石桌,三张石凳。桌面温茶焚香以待,寥寥青烟直上云霄,而桌边坐着两人,听见响动,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其中一人胡须花白,两鬓微灰,身着天罡道袍,佩剑靠在桌边,不怒自威,想必就是父亲的师长慕南风。另一个年纪大些,鹤发童颜,端的精神矍铄,面带笑意,目光落在十七身上,那笑意便更深了。
柳十七诧异道:“是您?我在长安见过……”
长安城中替他卜了一卦的老道人,为何会出现在紫阳观,他到底是谁?
听闻此言,慕南风转身略带责怪道:“师叔,你又几时下山胡闹?”
他这称呼一出来,连闻笛自诩处变不惊,都一时语塞了:“师叔……您,您就是当今的观主石山道长吗,但您那日……”
“哎,哎!不提了!”石山道人连忙打住,“今日你们前来又不是找我,与我何干?你们聊吧,我进屋去找点书看。师侄,你的贵客你自己招待,也不先打声招呼!”
慕南风道:“我当你故意的。”
石山道人叠声叫道“看破不说破”,起身钻进屋内。他走路时落地无声,连身形都看不清,转眼工夫便消失了----此等轻功造诣绝非普通的步法或是内功便能达到,唯有到了他那年纪,对力与气的运用已臻化境,方能炉火纯青。
柳十七看呆了,半晌没开腔,倒是慕南风,很没架子地拍了拍石桌。
“来,十七,过来坐,我已经有……”掰着指头算了算,他恍然大悟道,“你今年虚岁二十二,那便是十九年没见过你了。说来好笑,你父亲叫我给你起名,后来观中出事,我倒一直未能抽身,结果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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