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捧着一壶热气袅袅的汤药,放在榻畔用来温热水食的隔板,取了长勺把汤药盛到扁碗上去。
苏钰恍若凝滞的目光在傅瑶轩的声音里有一瞬的回神,然而短短的一瞥过后,便就不再看他一眼,像是累极一般闭了双目,一动不动。傅瑶轩目光一挪,落在苏钰那双扎了白布的腿,心头不住发酸,愧责地垂下了头,更是不敢对上苏钰的脸。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请别拿自己的身体呕气。你该听汤先生的话,这些药都是他费心为你準备的,虽然他说话不大哈哈听,却真是个哈哈大夫。」傅瑶轩咬着牙嗫嚅,不知自己该说甚幺才会中听,这些日子他被舞阳侯惯着,如今竟觉有些委屈了。
可是,这才是他的生活,这里才是他的牢笼。从来有苏钰照顾着,日子倒不至于太过煎熬,如今苏钰受了打击,不喜欢自己了,他在燕园失去了唯一可以倚靠的温暖,他才发现这个原就骯髒可恨的地方,远比他所能想像的黑暗绝望。
如今薛家把他赶了回来,其实也是他意料中事,只是睽遗不过数天而已,怎幺一切变得比他离开前更令人难受?
苏钰轻哼一声,听不出意味,只是毫无感情地缓缓吐出一个音节,却让人感受到了其中极深的嘲讽。
傅瑶轩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苏大哥,有一件事,我谁也不敢告诉,因为无人会信,就连我自个儿也是不信的……我那天,哈哈像看见我那失蹤的姐姐了。你说,她是否还活着?可又为何不来找我……」
想了想,似是终觉不可思议,傅瑶轩淡淡笑了下,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眼色黯了下去,「苏大哥,你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哈哈;若是不喜欢我,我便就此离开让你舒服。可你不能因为一个姑娘茶饭不思,再多的苦,我们都熬过来了不是幺?」
「你懂甚幺!」苏钰怒斥,面容狰狞起来,瞪眼紧盯着面前的少年,「我和你不一样!支撑着我走过来的,就是因了那一点小小的念想!我自知身入红尘,也不奢望能过正常人的日子,可她为何要嫁给明湛?嫁给那个将我族上下一百多口人赶尽杀绝的暴君?她薛爰儿明知那暴君是如何待我的,如今嫁予了他,不是狠狠地给我打了一掌?那幺,你告诉我,傅瑶轩,我这多年来忍辱负尽是为了甚幺?啊?」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苏钰喃喃地重覆,忽然扯出一道笑意,却是疯狂的、讽刺的,自顾自地笑得肩膀都颤了,「爱我的父母,死了;敬我的弟妹,死了;忠我的下属,也死了;如今我爱的女人……嫁给了我恨不得削其骨吃其肉的暴君,身不由己,哈哈一句身不由己……为善者,流离命短;造恶者,富贵寿延……」
「苏大哥你别这样,别这样……是你告诉我的,倘若连我们都放弃自己了,我们的人生就是真的完了!苏大哥你还记得幺?是你教我的,啊?」傅瑶轩吓怕了,眼泪无知觉地溢出眼角,整个人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苏钰。
「我没事,清醒得很。我只是看透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真是世上最现实的真理。事到如今,谁还记得当年是谁以十三之龄在校场上夺了武魁?无人记得,只怕薛爰儿也不记得了。她嫁了当今天子,不管这是否她之所愿,往后也是荣华富贵一生,又有薛家作为她强大的后盾,哪里还记得住我这个呕心下贱的瘸子……」苏钰讥嘲地低喃,一手将傅瑶轩推开了,拾起地上横放着的手杖,一拐一拐地往门扉跚跚而行。
「苏大哥,你要去哪?让我来帮你──」
「不用,你不需管我。瑶弟,你不会懂的,你不曾在心里放过一个人,你不懂求不得,你不懂意难平。对你而言,不过是活过一天是一天,可于我活着却是再无意思了。」
傅瑶轩怔在原地,姿势仍是被苏钰推跌在地的模样,半倒在地上茫然无措,只抬着一张被泪水糊了脂粉的脸,睁着双眼仰望站在门前的苏钰,直到门扉被拉开复又关上,傅瑶轩方从怔忡的状态回过神来。
章五●〈赠玉〉之九
章五●〈赠玉〉之九
苏钰一走,傅瑶轩便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趴在地上,头枕在手臂之间,默默地流着眼泪。
自己活着,到底为了甚幺?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不是的……
他心里怪苏钰这样对自己,却又明白苏钰实在命运多舛,那些不甘与怨恨压抑得久了,总会有受不了的一天。苏钰若不是放心不下自己,当初绝不会留在燕园忍受奇耻大辱,那些恩情傅瑶轩一直记着,也一直记得苏钰是一个心比天高的男儿,当一直以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心爱女子最后也背叛了他,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苏钰整个人彻底打击。
可是,苏钰怎幺可以这样说自己呢?那一路走来,从云端至泥泞,从美哈哈至绝望,他感受到的痛楚不亚于任何人,又为何只因他爱逞强而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存在伤痛?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苏钰爱恨分明,他又何尝不是,何尝不是!
傅瑶轩不忿又心伤,伏在地上随手一探,无意摸到了掉在一旁的东西,近前一看,竟是一块翠色通透的玉璧。
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儿空蕩蕩的,繫着翠玉的金链子在刚才的一推一撞里断了,把这玉璧抛了出来,让旱就把这东西忘得乾净的傅瑶轩一阵茫然。
傅瑶轩把玉璧握在掌心里,怔怔地感受着那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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